山垭一棵树
■大山
我相信，一棵树和一个人一样，都有造化。在遇见这棵树后，便愈加有了如此坚定的认识。
在最初的印象里，它就是以一个男人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的，所以我尊称其为“他”。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羡慕他是那么的坚强，自信，有毅力，有朝气，有活力。当时，身处秦岭南方重重山峰之中的我，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垭子，蓝天白云下，目击之处葱茏泻翠，偏偏是一个他格外不一样，独立于山垭子一条梁的起头，周围所有的树木和绿色植物全部都显得低矮了下去。用心打量，主杆高约七八尺，粗如姑娘的纤纤细腰，亦如一般取水的小木桶；脖颈处突然像撑开了的一把伞，张开的茎秆和枝条天然支撑了一个圆圆的树冠，像极了人工修剪的盆景；整体高过两丈有余，覆盖一间房子大小；密密麻麻的如芝麻叶的树叶，十分的绿，十一分的干净，十二分的惹眼，一一都像闺女绣上去似的。
他的脚下，光秃秃的，看不到赖以生存的土壤，附近修筑公路在其一侧劈下的剖面，可见疏松质的岩石。站在山垭的另一条梁上，保持一定的距离观看他，除了像伞，像蘑菇，还像飘着的一朵带把儿的云。其景其境，诸如引人注目、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独占鳌头等很多类似的成语，在我的心底涌动而出。
初相遇的那天，有事路过，竟也忘记了打听他的姓名，只是记住了他的模样和气质。日后，在蓝天下，在烟雾里，在风雨中，怎么看，他让人在心里至少都有九分以上的欢喜。
认识谭坝镇松坝九年制学校校长邓良军先生时，才发现自己于不知不觉间爱上这棵树已经有了一些时日。邓校长自我介绍：“我的老家就在那棵圆圆的檬子树下。”我惊奇：“就在那个山垭子？就在我扶贫的草庙村？”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我逗趣：难怪听群众说那棵树附近风水好，当地经常出人才呢，原来邓校长就是其中重要一位！
邓校长的简介轻松随意，有自己的特点且抓住了特点，不仅让我与他之间因为一棵树互相有了深刻的认识，顿时亲近了许多，而且让我第一次认识并记住了这棵树的名字，第一次感受到山村的人因一棵树而荣，第一次知道他所在的这个山垭子叫“檬树垭”。
如人，这棵树的造化当不一般。在自学成才路上的，能够坚持克服不利的艰难条件，严格约束把控自己，朝着想要的方向和理想的状态努力，不生长多余的枝蔓，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处独特的风景。一路成长，因为他始终是那个地方人们心目中不可被替代、被掠夺、被独享的重要标志。
我觉得这棵树有灵性，有神性，走访了解得知，果不其然。附近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说，在他小时候，那时当大队长的邓金祥亲手从山里移植的，山里这样的树种很多，为什么孤零零地栽植了一棵，他不得而知，但见这颗树当时就有了茶缸粗，估计年龄要大自己二三十岁。他说他是亲眼看着这棵树成器的，至今有了一百多岁。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想是，一颗树经历百年的风雨也可能会成精、成神的。
树上有人披红，这是什么意思？老人告诉我，早些年村里有一个风俗，小孩经常生病不好抬举，要认干爹干妈改命，家里人便抱着孩子，选个大早上，端几盘菜摆放到十字路上，坐等路人经过，碰见的第一个人，男的便拜为干爹，女的便拜为干妈。如今，村里的成人基本都在外出务工，在十字路上等待几天，可能也遇不见人，既就是遇见了，绝大多数人都不乐意接受这种礼拜。因而，附近有人便让孩子把这棵树认了干爹，礼拜时燃放了爆竹，为其披了红。拜过之后，那孩子生长确实变得乖顺了。过去还有拜石头认干爹干妈的，后来凡是请先生测算，八字命硬的，便都来拜了这棵树为干爹。树能够保佑人，这是一种迷信。而其中倾注更多的，则是当地人对这棵树的一种敬畏和期待。
在了解关于这棵树更多的故事后，我再次又去拜见了这棵树。周围的人家全部闭门上锁，大小人口常年四季不在家。正午，太阳的光热比较猛烈，一群山羊，或蹲或卧，在树下歇凉。见此情景，我想说一句话：人栽植的树，它们在下面乘凉，不公平啊！又自答：你的付出，回报不一定给予你，得到回报的可能是儿子，也可能是孙子，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或者动物。栽树的人，当时可能就没有这么想，如果想了可能就不会栽树，而我又怎么如此多余的思考呢？
日暮时分，见牧羊人站在树下：“咩——咩——”还未等学叫第三声，满山架岭的山羊便纷纷传来了“咩咩”声。原来，树下还是牧羊人和他的羊群的集合点。立时，一幅乡村的晚照图便生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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