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爱,相信慌乱世界的自我存在
□钱欢青
一部小说,一段个体生命在生活之流中的极致体验,如果能洞察并反思人类普遍的精神困境并给予共情的抚慰,我觉得,就是一部出色的好小说。《纯真博物馆》的魅力就在于此——我们或许隐隐感觉到了被物质和欲望逐渐掏得千疮百孔的爱的能力,我们或许隐隐恐慌于脱离于主流生活后个体存在感的消失,帕慕克却用一个极致的爱情故事告诉我们:爱虽然困难,但依然可能;我虽然孤独,但自有我存在的价值。
《纯真博物馆》的中文译本厚达500多页,概括起来,情节却十分简单:1975年春天,伊斯坦布尔,30岁的富家公子凯末尔与名媛茜贝尔即将订婚,却意外遇到出身贫寒的远房表妹——18岁的清纯少女芙颂。两人炽热的爱恋过后,凯末尔依然和茜贝尔订婚,但对芙颂的爱如此深入骨髓,他最终与茜贝尔解除了婚约,却发现芙颂早已离他而去……在面对像《纯真博物馆》这样的小说时,你不得不承认,哪怕再精准的概括也是对小说本身的生硬简化。在凯末尔身上,一切看似普通的细节都在内心有着浩瀚的体察,以至时间都会在感觉中停滞,“1975年5月26日,星期一,3点差一刻左右,就像我们从过失、罪孽、惩罚和后悔中摆脱出来一样,地球也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和时间法则的束缚。当我亲吻着芙颂因为天热和做爱而被汗水浸湿的肩膀,慢慢地从身后抱住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左耳时,戴在她耳朵上的耳坠,在很长的一瞬间仿佛停留在了空中,然后才慢慢坠落”。“我们是如此幸福,以至于仿佛我们根本没发现这只那天我们压根没去注意它形状的耳坠,我们继续接吻”。
幸福如此浩瀚,失去幸福的疼痛也如此刻骨铭心。在凯末尔,这种精神的疼痛直接变成了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当痛到难以忍受之时,他只好跑到和芙颂幽会过的房子,拿着芙颂用过的物件、闻着芙颂留下的气息缓解疼痛。究竟什么是爱?“与芙颂相恋的那一个半月差两天,我们共做爱44次。从芙颂消失那天算起,339天后,我终于在此见到了她。这之后的整整七年十个月,我为了看芙颂,吃晚饭去了楚库尔主麻。其间一共是2864天,409个星期,去了他们家1593次。在我去芙颂家吃晚
饭的八年时间里,我积攒了芙颂的4213个烟头。我爱芙颂,也爱她爱过的,甚至是触碰过的一切。我悉数收集起那些盐瓶、小狗摆设、顶针、笔、发卡、烟灰缸、耳坠、纸牌、钥匙、扇子、香水瓶、手帕、胸针……将它们放入了自己的博物馆。我建成了一座‘纯真博物馆\’,这里就是我的家,能依赖着这些浸透了深切情感和记忆的物件入眠,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
因为有凯末尔繁复、浩瀚的感受,这些看起来如此极端的行为都在小说里有了独特的情感浓度。就像在上流社会眼里,凯末尔是走上了异途,在凯末尔自己眼里,他却开始体察到曾经被自己忽略的底层生活的丰饶,体会到了“不仅仅是物件,所有的人也是一个整体”,“人生的意义,就是带着爱情的力量去感受这个整体”。
这是一种在疼痛中固守爱情并进而掘进内心,发现并固守自我存在价值的路程,“人生,对于多数人来说,不是一种应该真诚去体会的幸福,而是在一个由各种压力、惩罚和必须去相信的谎言构成的狭窄空间里,不断去扮演一个角色的状态”。凯末尔要用自己的时间去对抗公共的时间。
帕慕克说:“每个人都应该能够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谈论爱,这样才能拥有真正的爱情。”每个人的爱和伤心都是一座无可替代并可以走向永恒的博物馆,每个人的存在本身也是。在小说最后,作者通过叙述者的转变,用一个小小的叙事技巧再次确定了人之确认自我存在的重要性:茜贝尔夫妇带着孩子在米兰街头遇到了在他们眼里苍老、潦倒的凯末尔,但是小说中的“帕慕克”去了一趟那个地方,确证了凯末尔当时的状态另有原因——他特别喜欢的一个博物馆,走向了破败,他为此伤心不已。人无法生活在别人的理解中,凯末尔在对芙颂日复一日的爱中感受到了这一点,所以当小说最后凯末尔满怀爱怜地亲吻了一下芙颂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西服的左胸口袋,随后带着顺利的喜悦说出那句“让所有人知道,我的一生过得很幸福”时,是如此惊心动魄。凯末尔用一座纯真博物馆钉住了自己的一生,钉住了一段始于色欲终于纯粹的爱情,把自己钉在了慌乱的世界、时间的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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