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五味野桃
●俞东升
野桃，顾名思义就是野生的桃，不是人类有意栽种的。它或是生在山脚下，或是生在池塘边，或是长在野地里。这些野桃树是怎么来的，我猜想大抵是鸟的功劳，它们衔几颗桃核种子，落到野地里，不久长出了桃苗，三年之后这些野桃便开花结果。
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小时候的我从未吃过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只吃过桃子。那时农户家的房前屋后大多生长了几株桃树，譬如“四月白”、“五月红”、“六月爆”，那是人工培植的鲜桃，模样红润，口感鲜甜，一到成熟期便被村里的馋嘴孩子偷食。而田间地头拐角处的那些野桃，尽管开的花也和家桃一样艳丽，可它结的桃子难看憋屈，浑身长毛，躲在青叶当中，似乎永远长不大，永远都是毛乎乎的。有时孩子们馋得不行，摘一个野桃塞进嘴里，咬一口，还没嚼碎却一口吐出——味道太难吃了，不甜，还酸苦。时间一长，对于那树上的野桃，孩子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秋后的某一天，我们几个孩子在野外游荡，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待在那棵野桃树下，仔细一瞧，是我的同学来狗。我们问他干什么，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后来我们发现他的脚下有几粒桃核，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吃野桃！在村里，来狗家最穷，经常穿着他父亲的抄腰裤，用稻草绳做腰带，像个小叫花子。我心想，来狗家里缺吃少穿，估计他饿得实在不行了，连这种苦涩的野桃也吃。来狗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野桃好甜呢！”“骗人！我难道没吃过？”见我们不信，来狗就摘下一颗野桃，递到我的口里，“哎呀，真甜！”我惊叫起来。野桃肉的滋味纯正，比篱笆院里栽种的家桃好吃得多，尤其是它肉质中蕴含的软绵的清香味，纯净，浅淡，悠悠不绝。
等待，有时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不放弃，静静等，总有甘甜的那一刻！我们这才知道，野桃并非不甜，而是它的成熟期漫长，要长到秋天方能成熟，在成熟之前是苦涩的，成熟后却是味道甘美，齿颊留香。就如同来狗，生在贫苦的家庭，但他暗暗地卯足了劲，刻苦勤勉，在高考恢复的那一年，他凭借着自己对知识的日积月累，成为村里第一位考上重点大学的大学生，继而公费出国留学。他的人生经历，就如山间的野桃一样，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后教育下一代的励志活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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