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第中从刘流长口中得知,孙映雪老师的
章第中仓促应战,竟也出口成对:“高中生活绿如蓝!”
雀跃欢呼,仰脖狂饮。有人马上建议章第中用“红胜火”作QQ昵称。凌云班同学这两天扣押了移动公司奖励给章第中的诺基亚手机,利用预存话费在网吧申请2元一个的QQ号。章第中听了,摇头说“红胜火”好固然好,可有点俗气,不如“绿如蓝”雅致。众人想了想,承认“绿如蓝”确实比“红胜火”有味。可转念又觉得“状元形象红胜火”浅显易懂,跟“红得发紫”意思相近,而“高中生活绿如蓝”却令人费解,尤其“绿如蓝”,似乎只可意会很难言传,如果放在高考语文试卷中,该算“结合语境解释词语”吧。于是你一言我一句,对“绿如蓝”的意义进行界定,很快达成如下共识:绿如蓝——平淡而激情昂然,艰苦却积极向上。
平淡而激情昂然,艰苦却积极向上,这不正是高中生活的写照吗!
大家又齐声欢呼,举杯相庆,进一步赏析这“偶然得之”的“名联”,认为尽管有模仿白居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嫌疑,但根据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江西诗派“无一句无来处的”美学标准,也属于“化腐朽为神奇”的创造,何况白居易的句子并非“腐朽”,而是诗苑奇葩。
如此大言不惭自吹自擂,饭桌早杯盘狼藉了。老师的雅座间传出了猜拳行令之声。这让同学们想起了曹鹏炜,说他在外打工时练得一手好“拳法”,假如今天在场,不知该多热闹。刘流长听了,立即从衣兜中掏个小本,说曹鹏炜曾留庄里邻居的电话写上面,不妨通知他上城疯一疯。电话号码果然被找到,用章第中的手机拨打,一下就通了,可是无人接听。隔一会儿再拨,才有个苍老的声音接了。刘流长赶紧将手机调整到扬声器功能上,“喂,您好!”
“你是谁?”苍老的声音问。
“咱庄里有个曹盆娃,是吗?”
“你说啥?”老男人没听清。
“您认得咱庄的盆娃吗?”刘流长凑近手机喊。
“盆娃?认得的,认得的。”
“能麻烦您给找一下吗?”
“找盆娃做啥?盆娃爷爷死了!他正哭爷爷哩!”
“你说啥?”刘流长大喊。
“盆娃爷爷死了!盆娃正哭爷爷哩!”
“不会吧?曹爷爷前几天还来过县城哩!”
老男人有些不高兴了,“就是从县城回来后死的——老家伙性子硬啊,总算熬到孙子成人,熬到孙子考上大学了!——从县城回来的那天本来好好的,晚上还吃了盆娃揪的洋芋面片,跟上门给孙子贺喜的乡亲聊了半夜,可第二天一早,就发现死在被窝里了。不痛不痒能死下场,说没福也是福啊……只可怜了盆娃,跪在爷爷尸骨旁,哭得昏天黑地的,听不得更看不得……”
现场一片静默,震惊的静默。
老男人大约以为信号中断了,嘟嘟囔囔挂了电话。
同学们呆然而坐,长时间呆然而坐,曹鹏炜在凌云班联欢会上曾经许下的心愿言犹在耳:祝福爷爷辛辛苦苦健健康康地活着,活到将来有一天,盆娃用儿子加孙子双重的爱,好好孝敬老人家安度晚年!……大家汪着伤心的泪水坐了好久,觉得至少应该给学校打声招呼。田园静于是去老师雅座间叫李伟民出来。李伟民听了也不相信,再次打电话核实,知道全是真的了,而且天气炎热,必须马上让亡人入土为安。情况特殊,李伟民立即又通报了刘校长,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的伤感,经过短暂商量,决定由学校拿出两千元,帮助曹鹏炜尽可能稳妥地处理爷爷的后事。只是中考成绩已经公布,生源争夺全面开战,老师们都各自配定了任务,实在难以腾出手,吊唁任务只能派学生代表了。
章第中第一个报了名,被李伟民否决了。章第中很奇怪,“我跟曹鹏炜一锅吃饭,面粉呀洋芋呀的经常由曹爷爷背送,最应该去老人灵前烧张纸的。”
“理是这个理,可今天有人来座谈。”李伟民说。
“啊……还座谈啥啊?”章第中的厌倦溢于言表。
“这段日子,随时都有外地来座谈或采访的,这无论对你还是对学校,都是好事不是坏事。”李伟民已经在考虑选另外的人去曹鹏炜家了。
章第中无话可说,怏怏地下了楼,迎面遇见江小兵,一副丧魂落魄的狗模样。章第中心里正没好气,“咋了,你又没死爷爷?”
“可心跟死爷爷一样难受!”
“到底咋了?有屁快放吧!”
“你说实话,我给杨琴的那些信,她真的没读过一封?”
“都老黄历了,还翻它干啥?”
“杨琴刚才给我摊牌了……她根本不喜欢我,从来就没喜欢过……”江小兵眼里泪光点点。
章第中想起了温捷雅,又设身处地替江小兵伤心。
江小兵却猛然仰起了脑袋,“不过我不记恨杨琴,一点都不——你想啊,假如不是她给我学习的动力,给我‘革命尚未成功,学习必须努力’的激励,我的高考之路能走得这样硬气这样顺风顺水吗!”
“你能这样想,已经是超人了。”章第中看着江小兵说。
五
章第中在网上着意搜寻,孙老师的一篇怀念自己老师的散文醒然在目:
刚踏入初中校门的孩子,十三四岁年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右派。然而我的初中时代恰恰遭遇了一个右派,一个能用左手写字的年老的右派。
清楚地记得开学报到那天,一位高高瘦瘦的老先生,众目睽睽之下为我们班登记了两份花名册,一份用右手写,另一份用左手写——看到老先生用左手熟练写出的如印章上那样的“反”体字,同学们无不目瞪口呆。而正式上课之后,老先生竟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这时才慢慢知道,先生右手书写的那份花名册是上交学校的,而左手书写的则是留自己用的——面对公众场合,先生都如常人一样右手写字,比如上课的板书,比如作业的评改等;而私人范围内的文字比如教案、笔记等,就一律改用左手写了。先生左手写的字不仅形体“反”,而且一行一行书写的方向,也跟右手书写完全相反,不是由左至右,而是由右至左,正如阿拉伯文字的书写一样。
听大人们说,先生曾是某报社的著名记者、编辑,后来冷不丁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山里当老师,已经一年有余了。记者是什么,编辑是什么,右派是什么,我们根本搞不清,因而根本不去计较。我们只觉得能用左手写字的先生与众不同,带几分神秘,几分新奇。正是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学生能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机会并不很多;而先生又是沉默寡言的人,除了上课,轻易不说太多的话。记忆中的形象是:一个清瘦而严肃的老人,带几分儒雅,几分忧郁;头发总不很长,一半白一半黑,整整齐齐向后梳拢;脑顶明显谢了,因而额头格外高,格外宽;不上课时和别的老师一样裸着双眼,可上课读文章时就戴上了玳瑁边框眼镜,且戴得十分乖巧,只轻轻架在鼻尖上,看文字透过镜片,而观察学生眼光则直接从眼镜上方的空间射出。多年后明白,先生戴的无疑是老花镜了。可当时懵懂无知的我们,觉得先生的样子有些滑稽,下课后便竞相登上讲台模仿,同时模仿先生的声音——先生的声音浑厚,又带着老年人的嘶哑,且伴随喉结的蠕动,喉结周围的皮肤也如影随形似的聚散张弛。
除此之外,同学们自然也模仿先生左手写字——那种印章上的“反”体字,虽然写得歪歪斜斜,远没有先生写的形貌及风骨。
语文课究竟给了我们什么呢?事隔多年脑中连丁点儿痕迹都不存在了。但在那个十分特殊的时代,先生却通过自己的方式,将一部不朽的著作永远铭刻在了我们的记忆当中。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们教室正前,黑板之上,贴出了墨写的红纸条幅:“《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这在当时是震响全国的伟人语录。正靠着这条语录,向来严肃沉默的先生突然兴高采烈地宣布,他要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读《水浒》。当时,班里哪怕听过《水浒》这部名著的同学大约也寥寥无几吧,但看先生前所未有的高兴样子,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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