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打演习
姜德照
上世纪70年代初期，我们小孩最喜欢看的光景，就是村里的民兵打演习。每年农闲时，县里和公社的武装部门就派人来村中，组织基干民兵开展练兵活动，打演习是其中的高潮部分。
我们是看《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长大的一代，平时玩的也是打仗游戏，所以，只要一看到村里的民兵提着枪、扎着武装带，我们就先激动上了，只要不上学，就一股脑地跟着去看热闹。大队书记隔壁的东厢房，常年住着公社武装部的一位部长，据说他就有一把驳壳枪，我们心里痒痒的，可一直没机会看到那真家伙长什么样。
有一天晚上，村里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头狼，结果被村里的狗团团围住，狂吠声响了一夜。有人说，月光下，那头狼非常高大，像头驴一样，站在狗群的中央，据说那位武装部长和大队书记两人冲出去，部长提着子弹上膛的驳壳枪，大队书记拿着祖传的一把大砍刀，去追赶那头恶狼。可不知道为什么，当部长将枪对准狼的时候，猛扣扳机，枪就是不响，两人最终没抓到狼。后来村里人都说，那么大的狼可能有邪性，所以枪打不响。现在想来，部长那枪长期不用，估计仓促之间出了什么故障吧。
这位武装部长作为我们村的驻村军事干部，每当民兵打演习的时候，他就是组织者。印象最深的一次，县里武装部派人来，组织几个村的民兵搞“联合军事演习”。当时也不像今天部队搞的“蓝绿对抗”形式，基本全是“红方”力量，从村西很远的地方开始，民兵组织进攻，在村外的小山顶，还立起一棵树，与电影《鸡毛信》中的消息树一样，当远处冒起了“狼烟”，消息树就倒下了。民兵队伍立即摆出队形，匍匐前进、卧倒、冲锋、伏在战壕中射击，可他们的半自动步枪射出的子弹，“砰砰”响过后，只是冒出一股蓝烟，这子弹没有子弹头，也不危险。民兵冲向前方，我们便跟在后面捡子弹，幸运的时候能捡到几枚子弹头，回去可以做蘸水笔。可多数子弹壳随后就被上级收走了，我们所获了了。
有时候，为了增加演习效果，还有土坦克参与。那是模仿军用坦克，用铁皮钉起来的假家伙，底盘可能是旧的履带拖拉机，上面也有炮筒翘着，“哐当”一声，也会射出炮弹模样的东西。演习开始后，前面坦克跑，后面民兵喊杀冲锋，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嘛，看得我们激动万分。
民兵打演习好像每年都搞，成了固定的节目。演习一开始，是走队形、踢正步，稍息、立正，也有匍匐行动和冲锋队形，比较枯燥。高潮一点的情节，是到村南的一个山坡下，真枪实弹的射击打靶。民兵在前面趴着一个连一个地射击，我们小孩就躲在很远的山坡后，激动地边看边等，等民兵射击完了，我们就一窝蜂地拥到山坡上，用手抠出陷在土里的弹头。有的弹头爆炸后呈花瓣状，可以从中收集到铅，加热融化，能铸造小玩具。也有不爆炸的，可以把其中的铅抠出来，弹头前面磨平一点，与弹壳连在一起，制作子弹圆珠笔。
后来有一次，民兵训练增加了投弹科目，经过一番训练，开始实弹投掷。据说那次，县里和乡里武装部门非常重视，反复强调训练安全，可到了真演习的时候，真的就发生了一次安全事故。武装部干部为了鼓励大家大胆训练，说过“出了意外，受伤了是伤残待遇，牺牲了是烈士”的话，我们村一个很愣的小伙子，却把这话当成了口头禅。轮到他投掷手榴弹时，他却不按平时训练的正确姿式来，而是握着手榴弹在身边抡了两圈再投，结果，意外发生了。手榴弹在他手中爆炸，炸飞了他的右手和半只胳膊。
这次事故后，据说武装部干部受到严肃处分，而村里那个小伙子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国家每年给他一定的待遇。他的右胳膊安上了一只假手，每逢看到他，我们就会想起那次打演习的情景，心有余悸。也就是从这次事故以后，村里几乎看不到民兵打演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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