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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冬夜

安庆晚报 2016-11-21 00:00 大字

[摘要]夙 法

 

转眼间又是一个冬天来临了。晴空里看不到雁阵一会儿“一”字变“人”字,一会儿“人”字变“一”字的拍天而南,霜夜里听不到那挈妇将雏的声声呼唤。一个个行色匆匆的男女或迎风疾走,或背风急赶,接踵萧瑟,擦肩漠然。那曾经一夜间暖心又励志的远方和诗,都哪里去了?

忽然想起村庄的冬夜。

村庄坐落在一个半月形的山弯里,最早的祖堂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一进七重,六个四水归堂的大天井自祖堂直通大门,是村庄对称架构的中轴。东西两端由两条直弄贯穿,整个村庄便呈四纵七横格局。除南面一大二弄三门出入外,其余东西北三面全为青砖整墙,只留木格子窗户通风采光。三门一关,四十多户人家颇像住在一个围城里,外面严严严实实,防盗防匪牢不可破,里面四通八达,除了想心思之外,其他全无秘密。住在这样的村庄里,想不亲热都难。

春天忙得水响,男女老少全都奔着那一年之计抢希望。大集体里挣工分不容易,整天泥里水里风里雨里,要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有点怯手怯脚的样子,总会有长辈上前护着不让惹病,谁也不会像逮小子那样严厉。夏日晌午或晚上,村庄稻场的大树下俨然就是大人们闲扯孩子们疯耍的舞台,远比如今的网圈博群欢喜热闹。一口井里吃水,一条河里洗衣,一座山上砍柴,一块田地里干活,村庄无凝就是家的集体,就是人的皈依。秋天是庄稼的节日,是瓜果的秀场,是村庄的开怀大笑,是遍地的芬芳灿烂。高高的稻垛一个个雕堡似的,远远近近的村庄与村庄之间,欲与天公试比高。唯有冬天来了,村庄才见了消停,不慌不忙地拾掇起犁锄,有一沓没一沓地翻拣些陈芝麻烂谷子。所以每到掌灯时分,谁家的火膛最旺,谁家里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叠罗汉。南瓜籽葵花籽,蚕豆毛栗红芋角,满屋里全是生活的香甜和周身的暖和。

德爷爷一肚子鬼故事,吊颈鬼水淹鬼饿死鬼,似乎永远没个完。那些先前捧了碗过来的小屁孩,一个个吓得都不敢出屋回家去添饭了,只剩下两只眼睛猫亮猫亮。也有大人们忽然出些动脑筋急转弯的问话,四牛儿,你长大了是情愿供一百个人呢,还是让一百个人来供你?这回即便不是四牛儿,换了谁都会张口便答,情愿一百个人供我。大人们立马哄堂大笑,屁孩们则一个个目瞪口呆。末了才听问话的缓慢道来,没出息,一百个人供你,你不成了讨米的,你供一百个人才有本事呢,哦,原来这样。第二天四牛儿又觉得不对,那一百个人都服我管,叫他上山他不敢下河,叫他出工他不得请假,叫他念书他不敢写字,像队长像老师,我那叫威风啊!

那时的冬天比现在冷,霜是霜,雪是雪,屋檐上的冰挂小河上的冰冻,满眼的凌厉和闪亮。小孩们觉得好玩,大人们也不觉着冷。尤其窝在冬夜的膛火旁,谁也不知道还有远方和诗,却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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