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老耳朵
父亲的耳朵大概是他身体里老得最早的部位。
有十几年了,跟父亲说话都得提高嗓门,而父亲则要把本来看着我的眼睛斜侧一下,让耳朵对着我,且一般都要来个“啊”,然后说,爹耳朵不好啦,你再讲一遍。对话开始后,父亲耳朵也还是时灵时不灵的。与父亲对话,像极演话剧,动作与声调都显得很是戏剧化。母亲心急,提高嗓门时候就更多了,以至于我常常以为他们要吵架了,总是会提醒她父亲的耳朵不好使的呢。每当这样的误会出现,母亲总是笑说,你爹的耳朵是装的。母亲的话当然是玩笑,但母亲的话也有道理。那天我在岳仁大哥家门口,发现父亲竟然听得见下畈路上财侬叔吆喝牛的声音。我问父亲这是为什么,父亲说,他的耳朵远听得见,近反而听不见的,细音没有了。
好几次想给父亲装个助听器,去医院查了几次,说父亲的耳朵还没有全聋,治治炎症听力应该会好些,于是只在中医院提了几次药,也没有怎么去想办法治父亲的耳朵了。父亲吃了药,耳朵真的也好了许多。没吃药之前打电话回家,父亲总是在电话里把我当成二弟。且一般情况下接电话的也常常是母亲,估计是父亲认为自己反正听不见,就不接了的。有时很想在电话里跟父亲聊聊,然而,实在是太费劲了。父亲的耳朵会把我的话听差十万八千里,我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了,父亲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要想说个事儿,父亲都说,你等等,让你妈来接。
年前,二弟陪父亲又去趟医院,因为村里七老大伯装了个助听器,效果非常好。父亲也想装一个,价钱虽然是贵了点,要三千多。我跟二弟说,效果好的话我们就给爹安一个。不知是那玩意儿太灵,还是父亲说的对高音仍是很敏感,父亲没让装。父亲说,戴上后,耳朵开上飞机了,要把耳朵震聋的。
今年过年,妻子按例塞给父母亲几百元钱,对父亲说那是给他打麻将搓对胡的,对母亲说是让她买点好吃的。父亲打麻将与搓对胡倒极少输钱,大概是母亲管得严,打得很认真吧。然而,尽管如此,除了过年几天里父亲玩麻将等母亲会放放外,其他时候母亲都竭力反对父亲打麻将与搓对胡,至于翻牌九这样的恶玩,更是誓死不放。母亲知道,十赌九输,常搓,不输的可能是没有的。
母亲现在仍然不乐意父亲去打麻将搓对胡,理由是他的耳朵聋了,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见,纯粹是去送钞票。父亲却认为,虽然耳朵聋点,眼睛却不花,玩起来水平仍然不减当年。我知道父亲真的很喜欢去打打麻将,搓搓对胡,那样可以和老哥们一起玩。所以,一般总是劝母亲让父亲去玩吧,输赢就那么几个钱,根本没必要这样守。母亲说,不是妈不让父亲去搓对胡,而是你爹玩起来太没谱了,有时夜里两三点也没回,你爹的身体根本吃不消。母亲的心思父亲可能并不太知道,几十年的夫妻了,在这个问题上父亲就认为母亲对他管了几十年。是成见也好,逆反心理也好,我的支持让父亲理直气壮,用老家话说是父亲仗儿侬势了。
正月初二中午,父亲与母亲一边做饭一边又说起昨夜父亲搓对胡的事。父亲说是赢了钱的,母亲说父亲是骗人。父亲乐呵呵说,我骗你做什么,钱是媳妇给的,是给我搓对胡的,她也给你钱买好吃的了。我输掉等于你吃掉,我输完等于你吃完。是赢了就是赢了,赢了你还不高兴,那下午我再去搓,输点。母亲说,你下午还要去搓?不要去了。你夜里一定还要去的,你不去,别人也要叫你去的,身体吃不消的。父亲把耳朵对着母亲“啊、啊、啊”三声。笑笑说,我听不见,你讲得重点。母亲说,你介假聋甏。
时灵时不灵的耳朵,却原来有如此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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