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怪兽恐惧到自然考验
电影《鲨滩》开篇于一处幽僻静谧的海滩。傍晚时分,这里海风轻柔,水浅沙白,浪花拍岸。沙滩上踢球的男孩发现了一个被冲上岸的安全帽,上面还固定着一架小型便携运动摄录机。孩子回放录像,画面中一个冲浪的男子落水了,在他沉浮不定挣扎之时,海里一张尖牙利齿的恐怖大嘴赫然出现。
在平静的开场中突然加入惊悚,预示危机的到来,这是灾难电影屡试不爽的桥段。在1975年斯皮尔伯格著名的电影《大白鲨》的开头,夜晚来临,一群年轻人围着篝火在海边弹琴喝酒,谈天调情。喝得醉醺醺的漂亮姑娘边跑边褪去了衣裳跳进海里,爱慕她的男青年追过去,却听到了她的惨叫。
作为上世纪70年代的灾难片杰作,电影《大白鲨》聚焦于远离大城市的海岛小镇“艾米提”。偏僻的艾米提是个滨海旅游胜地,路边的巨幅招牌上画着身着泳装的美女,欢迎着南来北往的客人。“艾米提”岛警察局长马丁得知有人遭遇鲨鱼袭击身亡,准备关闭海水浴场。然而他的顶头上司——市长出于经济效益考虑表示反对。随着遭鲨鱼袭击的人数一再增加,海滩上的游客陷入恐慌。镇上的捕鱼能手昆特、警长马丁和海洋动物专家马特随即组成了“捕鲨小分队”,他们乘着渔船开往远海,誓要猎杀这条血债累累的海中怪兽。
一般认为,灾难片表现威胁人类生命安全的自然灾难是对现代文明的反思和对生态主义价值的彰显。灾难片将人类破坏自然引发的严重后果以惊险的银幕奇观呈现,观众能够通过观看电影消解焦虑,出了影院会获得一种危机尚远的侥幸感。《大白鲨》中海洋动物学家提及“外海食物不足”,所以大白鲨才反常地游到浅海袭击泳客。而先期被捕获的一条小鲨鱼,胃里解剖出来的除了没消化的鱼,还有铁皮罐头和车牌。这些都直指鲨鱼危机发生的根本原因是人类对自然的掠夺与污染,导致了自然的反扑。凶恶的大白鲨正是恶化自然的化身。
1975年上映的《大白鲨》克服了水下摄影的重重困难,利用现在看起来十分粗糙的道具模型,制造出了银幕上的“水中杀人机器”。影片打破了当时史上最高票房纪录,纽约影院前买票观影的人群都排到了街面上,并最终获得三项奥斯卡大奖。
《大白鲨》给美国恐怖文化增添了新的经典形象,曾在当时造成全美海滨浴场的门可罗雀。此后三部续集和众多鲨鱼电影被接二连三地拍出,从此海面上游弋的鲨鱼背鳍和血盆大口就成了美国人的噩梦来源之一。
《大白鲨》一片中可怖的鲨鱼形象令人恐惧。该片被认为相对于灾难片,更接近于恐怖片。血盆大口的鲨鱼让观众来不及思考环保,只剩下对海中猛兽的深深战栗。鲨鱼最终被杀死,只会让观众叫好而绝没有一丝同情。随着生态主义价值和动物保护观念的深入人心,鲨鱼灾难电影已不能再用“杀鱼”作为观影的快感来源。
本年度的《鲨滩》,全片只有两位主人公,一位是女主角南希,另一个“主角”就是海洋。影片不再渲染鲨鱼这个具体动物本身的狰狞,而是把恐惧引向整个大海。
如同英文片名《The Shallows》,人物要与之斗争的是海滩的自然环境,而非《大白鲨》(《Jaws》)的恐怖鱼嘴。南希在片中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海中礁石上,而非和鲨鱼搏斗。她遭遇的危机始于鲨鱼的威胁,但更多的是被放逐在无垠“蓝色沙漠”上的无助。
这部电影和2010年呈现探险者被困峡谷,壮士断腕以求生的《127小时》以及2013年展现迷失太空的宇航员历尽磨难返回地球的《地心引力》相似,都是个体生命靠一己之力与自然抗争,荒野求生的故事。
片中偏僻的海湾与无人的峡谷、无限的宇宙一样,都是自然伟力的展现,传达出对自然的敬畏之情。但人在自然中遭遇生命威胁,也能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意志,这同时肯定了人的价值,歌颂了人的坚强与智慧。《大白鲨》是一则与自然搏斗获得胜利的男性英雄故事。而《鲨滩》则是一个女性主义文本。主人公南希是抗击自然最终绝境逢生的女英雄,这个美国医学院的女生面容姣好,身材火辣。影片的主要观赏价值就来自于险境中南希矫健的身体和顽强的精神展现出的力与美。南希之所以对冲浪情有独钟,是因为母亲也曾是冲浪好手。片中的男性形象自身难保,不仅提供不了帮助,还时时让南希感到威胁。最后险境重生的南希自己游上了岸,那位赶来的拉美男人谈不上救回她,只是唤醒了她。而深陷危机的南希不仅曾极力试图挽救男性冲浪者,最后还拯救了那只受伤的小海鸥。
相比《大白鲨》的海岛小镇,《鲨滩》来到了更加人迹罕至的南美“秘密海滩”。因为学业不顺和对过世母亲的思念,郁郁寡欢的南希到此地冲浪以排解愁绪。现代医学并不能挽救母亲的生命,她对自己的所学,对生命的意义产生了怀疑。冲浪是母亲曾经的爱好,南希以此思念母亲,而这项极限运动本身就具有抛却现代文明的舒适便利,锻炼与自然共存的能力,寻求人类生存意义的价值追求。
影片以3D特效将先进的现代通讯方式呈现于银幕,南希依靠手机随时可以和远在家乡的父亲和妹妹视频通话,还能翻看家人的照片。原本遗世独立的荒凉海滩仿佛瞬间拉近了时空距离,人类似乎能够凭借科技占据地球上任何角落。但是随即南希被困礁石,仅仅离岸600英尺的距离让她远离手机,从而彻底割断了和人类社会的一切联系。她被还原为一个本初意义上的人,与自然的抗争成为一种《荒野猎人》般对人的磨砺与考验。
自然没有杀死她,反而让她强大,她最终战胜了所有恐惧,获得了重生。影片最后,回到岸上的小海鸥已迎风振动伤翅。幻想镜头里,苏醒的南希也看到了微笑的母亲。 戈弓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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