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今年的明天我要去亚丁看山看水看苍茫茫的大地上住
■赵敏
今年的明天我要去亚丁,看山,看水,看苍茫茫的大地上住着的神仙。如果明天有月亮,就照照我的心底还藏着谁的影子不肯放手,还守着什么承诺不肯背弃。
天微亮,披着风刺骨的荆棘,裹紧棉衣,也裹紧昨夜彷徨无依的一段心事,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么猥琐,以这样的姿势启程拜访神山,不知神仙是否会闻到我身上颓丧的气息。
厚冰凝固在背向太阳的路面,车在盘山公路上绕圆,第一个圆有荒凉下来的牧草,牛群散落的草色黄昏是我的清晨。第二个圆有无边的青松林,松果高高挂在枝头,松针金箔一样铺陈在山坡上,我手无寸铁,只握着一个空拳。第三个圆我遇见低矮的高山栎,椭圆形叶缘上长出几根细针,脆薄的叶子暗藏着坚韧,或者说是对三怙雪山的坚贞。车至无路,我沿着山麓向更高处攀登,古木参天地沉默着,无尽的神秘就在天边。而我是今天这诸神唯一的朝圣者。
太阳有些薄情,只管耀眼地照这大好河山,冷冷地只望着这群峰,像薄情的眼神,可杀人,却隔着忘川河左岸到右岸的距离。
与千年静伫的玛尼堆凝望,用走热了的手掌抚摸石块上冰凉的经文,这些零下的愿望,太阳也不曾照烫,捂暖谁的心房?
与万年守候的古树交汇亘古的心意,今世的相遇,是久别重逢,是冲古寺等待一盏久违的酥油灯亮起。高枝上缠着的苔丝,是宁静,孤独,空阔的我的前世,不为成佛,也不为修仙,只为今天亲近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的面容,是尘缘。
洛绒牛场,没有吃草的牦牛,只放牧着逃跑的灵魂。
坐在雪后的冷泥里,枯草是暖的。面向神山,我不跪拜,虔诚也可以不显山露水。三神山手里的一朵雪花早已读解了我,借我一席白,幻化成狐,惑尘缘。
不转身,面向三座神山,我的心无比洁白。身后是那遥远的集市,吹口弦的童年削瘦了春天,又吹断了夏天连绵的雨线。
拂开密密的经幡,拂开这些人世的祈望,仙乃日神仙的右侧,冲古寺还在人间。
树木掩映下的石板路,厚门,重帘,彩幕,宽殿。
高高的神塑,陈旧的唐卡,朦胧的酥油灯,红衣缠身的喇嘛。
任孤独亲近,触摸。任我踱着凡尘的脚步,哭也好,笑也好,只不肯惊扰一叶舟靠岸。
稻城有空,亚丁有归,神仙守着门。
福在佛掌中,佛一翻手,便掉在每个人心上。我们都有,如同夜空星子一样,心有多宽,福就有多高。
告别稻城,我原本是一人来,一人去,没有迎接,也没有送别,舍不下的都收在心上,我走,亦跟我一起走了。
稻城的空,装着一个愿望,一丝眷念,一朵游云,一粒淡淡红尘。
亚丁的归,隐着一半沉,一半浮,一抹禅,一岸人世隔壁的红莲。
这以后的路途,我要省略!省略海子山上寂石的冥顽,这些冷寂属于诗歌。
给我斟上的酥油茶很暖,手揉糌巴里有奶奶的味道,大块的牦牛肉是这世上最美味的晚餐。
高城望断黄昏路。不记得我在那里用过这个句子。站在世界最高城,才知道自己已经从稻城位移到了理塘。
阳光有最奢侈的亮度,仙鹤的翅膀在这片光亮里是品质,飞翔只是必不可少的形式。而,借是轮回的摆渡。
最后一抹阳光吐出黄昏后的黑夜,很长,也很冷,在骨头里肆无忌惮,和风筝一样飞得好高好高。
这时候,我闭上眼睛找找自己的魂。闭上双眼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月亮,我看见最美的女人蹲在长青春科尔辩经堂前面的空地上,用娇嫩的手掌抚摸《十戒诗》,抚摸神仙落下来的莲瓣。
从素描到藏文书法,从莲花生大士到卡瓦格博神山,从印度到拉萨,从仓央嘉措到桑珠的纹身,从佛法三宝到三苦,从周润发到陈冠希。
我到理塘是想找到心中那块净地,今夜我安宁了。
果然,一夜好梦。
男子依然刚健,一只手藏在长袖里,另一只露在袍子外面,念珠随手转动。女子里见有娇小玲珑,脸上带着两朵高原红,年老的一路走一路转动着转经轮。
几缕阳光,几粒微尘,几个匆匆赶路的人。世间有太多的繁华,需要我耐着寂寞。
一样经典的高原苍凉,毛垭草原广袤无垠,只装着我与牦牛的理想,雪峰闪烁的光辉,是我宿命中的眷念。
这一生,如若了却尘事,我一定会回来。
去海子山运些石头来,盖间小小的石屋住下来,安静端然于岁月的一隅,安心度日,不要地老天荒,也不要海枯石烂,我只在冬日温婉的阳光下,翻开岁月编织的皱褶里那些落下的爱,理一理纹线,然后一一打上结,以便来世好找。
不是每个人都有佛缘,但每个人都在熙熙攘攘红尘中找自己的前生后世。
今夜宿在一个隐藏的天堂,满天的星子是神仙的灯笼,挂在每一个流浪人的家门。
曾有人问我,为何独爱一地的苍凉。
我以为繁华总要落幕,青葱总要衰败,年轮一圈一圈画上,无声无息。
记忆就是一种空茫,追云逐月的翅膀,也会被时光的利刀折断,不如回到原始的本真,独享宁静的自己,这算得上凡人的理想。
一念起,万水千山皆有情。
一念灭,沧海桑田已无心。
有些人天生需要忧伤与孤独,痛,是向上的力量,是锦绣的河山,是澄清的心房。
一个人走在路上,是简约,淡定,安稳的幸福。
稻城属于孤独者,属于在忧伤里品味着寂然的孤独者。
只有一个人走去的脚步能叩拜众神。
我是虚拟的,稻城是真实的。
稻城是虚幻的,苍穹是无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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