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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吹过鹦哥嘴

甘孜日报 2016-05-28 00:02 大字

巴塘风景。鹦哥嘴。

■胡庆和

凤全到巴塘

鹦哥嘴作为一个见过多次的地名突然再次走进我的视野,是缘于又一次高原之行——2015年采访藏区电网建设。作为一个他乡异客,作为一个在高原多年行走的“老高原”,记不清鹦哥嘴这个地名是何时开始听到的,而这个地方牵扯到大清王朝的两个重要大臣:凤全和赵尔丰。这两个人是康巴历史上曾经威震一时的大人物,凤全是驻藏大臣,赵尔丰是它的继任者。他们在鹦哥嘴为代表的藏区书写的故事,给后世的村夫野老提供了种种真伪难辨的传说和故事。

往事如烟,百年前惊心动魄的故事只剩下轻飘飘的纸页,这些纸页上虽然还能查到他们的名字,但是他们的故事已经开始被人淡忘。故事当然可以淡忘,而历史和教训却应该铭记。

鹦哥作为鸟唱出的歌让多少人欢乐高兴,但巴塘的这只“鹦哥”不用唱,而是讲诉,讲诉出的故事让人心紧滴泪、捶胸顿足。

出古城巴塘城,顺小巴河逆水而上,行约三公里处,因其地崖悬壁峭、地形险要,势如鹦哥之嘴,故而得名鹦哥嘴。此地乃为清驻藏大臣凤全被杀之地。

清光绪三十年,即公元1904年初冬,一位头戴花翎的清朝大员,骑马坐轿,在一队护兵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开进巴塘城。他本是路过巴塘,他的目标是进藏,进藏的目的是到拉萨担任清庭驻藏大臣的职务,承担起朝庭交给他的“驻藏”重任。可能是一路鞍马劳顿,可能是一路风刀霜剑如割,可能是被温暖的巴塘气候所诱惑,可能是他感觉到在巴塘依然能够发挥“驻藏”的作用,也可能是朝庭对他的任务作了调整,他就止步不前,留驻巴塘,招兵、招人,开荒屯垦,在巴塘城掀起一股旋风。可能是没能和当地土司沟通,也可能没有注意向当地百姓讲明白,他的所作所为让人大惑不解,尤其是兵士出操的行为让当地藏人大感意外、疑惑,在心里发出许多疑问:凤大人,你为什么不去西藏?你留在这儿要做什么?大多藏民当然不知凤大人不是故意不去西藏,而是凤全奉朝庭和四川总督的谕示,“奉旨开办”,留住巴塘垦田、练兵、开矿,推行新政。对凤大人的安排、部署,巴塘正土司罗进宝、副土司郭宗札和丁林寺堪布傲拉扎巴不得不执行,将拟交开垦之土地划出“指实”,并勘定界址,供垦务专用。巴塘正副土司“均遵命具结”,“并无异言”。罗进宝、郭宗礼不仅是土司,分别还是朝庭任命的正副宣抚司,从这个身份来说,他们是管理一方百姓的大员,也就是说他们是当地行政领导。在巴塘划出土地“开垦之事”地方领导都已经同意了,老百姓不知情、即或是有意见又有什么关系?

凤全当然对百姓的疑问有所察觉,但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凤大人想的是,我是朝中大员,我是秉公办事,我为当地造福,正义在手,有点阻力又有何惧?为壮军威,为震慑民怨,凤全让兵士站在平坝似的藏房屋顶,吹响锃亮的铜号,挥舞起鼓锤,把羊皮铁鼓敲得震天响。有领导的支持,兵士跃武扬威,时不时举起新式快枪,“乒乒乓乓”的向天空放几声。走在大街操练的兵士,踩着牛皮靴,震得地皮发抖,很有目空一切的派头。

暴民和垦民

许多巴塘人也和任何一个坐井观天的人一样,从来没有见过洋操、洋枪,也没有听过洋号,他们大都只知道长辫子的清兵,见过大刀与长矛,见过藏靴却没有见过洋靴,见过火铳却没有见过快枪,见过骑马奔驰却没有见过扛枪迈步。躲在金碧辉煌大殿的几个僧人也在嘀嘀咕咕,把仇视的目光射向不远的官寨,那是罗进宝土司的寨子,一楼一底,在巴塘城可谓鹤立鸡群,那儿住的有凤大人和他的随员。仇视的目光很快化作仇视的行动,几个僧人溜出在巴塘广为人知的丁宁寺,混迹于城中人群,与他们嘀嘀咕咕。城中的人群,两三一伙,三五一群,或蹲在墙角下,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滴溜溜的转动,或拧着酒瓶,打着酒嗝,吐着酒气,在城中摇摇晃晃地走动,他们大多为当地靠土为生的穷苦藏民,他们对凤全大人在当地划地屯垦的行为牢骚满腹,因为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好好的土地被人划走,心里疼得流血。那几个僧人就趁机骟动说,这个凤大人不是大皇帝派来的,而是洋人派来的,你们看他们行洋礼、练洋操、打洋枪,是来抢我们土地的,他们是洋人的走狗,如果我们不把他赶出巴塘,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鼓噪与煽动,让那些不明真相的藏族农民心神不宁。喧嚣与狂噪,激愤与发泄就混合成一股酒徒、暴民的冲动,他们聚集在官寨前的泥土坝子前先是喧哗,打着口哨,挥舞刀枪,后点燃坝子边的几根木头,还不解恨,又有人在人群中煽动说,几个外地来的“甲根”(汉人)在城外肥沃的土地拉着绳子丈量土地,他们这是要占我们的土地,不让我们种青稞、小麦,要想饿死我们。于是当地藏民就把仇恨发泄到那几个“甲根”的身上。那几个在地里忙碌的人真不是本地人,而是凤全大人从内地招来的垦民,那些垦民有着善良的品格,强壮的身体,精细的耕种技术,他们从内地到高原不是来抢藏民的土地,而是听从凤大人的安排到巴塘垦荒种田,想凭借辛勤的劳动、先进的技术到高原江南一展身手,在获取劳动果实的同时,也把知识与技术带到巴塘,传给藏民。可是还没有完成耕地播种,就被那群冲到地边的暴民围住了,暴民们并没有和他们论理,不分青红皂白,先夺锄头,砸烂犁头,挥起皮鞭和拳头,给予一顿暴打。还不解恨,有个藏民抽出那把本是用来剔肉砍柴预防野兽的藏刀插进了流着一样滚荡热血的垦民的胸膛。那几个暴民并没意识到这是滥杀无辜,而把自己制造的血腥与恐怖、残暴当作是英雄创举四处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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