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力“废标案”是否遭遇“潜规则” ——对话格力电器总裁董明珠和广州市财政局长张杰明
■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 叶前 王凯蕾 孔博
在近日召开的广东“两会”上，格力电器股份有限公司总裁董明珠就格力“废标案”公开“质疑”，称某些政府采购“只选贵的”，是在浪费纳税人的钱，呼吁政府为企业提供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而广州市财政局局长张杰明也迅速回应，称财政局依法作出决定，程序无“瑕疵”。
格力“废标案”再次引起社会关注。案件中到底有没有“黑幕”？政府采购规则存在哪些漏洞？如何才能实现“阳光采购”？“新华视点”记者就此分别对话了董明珠和张杰明。
“格力出局”到底有没有“黑幕”？
背景：在广州市政府采购中心组织的一次空调安装采购项目招标中，广州格力空调以最低出价成为“中标候选供应商”，“复评”中却被指标书个别条款有瑕疵而出局，由一家出价比其高出400多万元的供应商中标。格力不服，经投诉、申请行政复议后，将政府采购的监督部门广州市财政局告上法庭。2009年的最后一天，广州市天河区法院以格力告错了对象为由，驳回起诉。
记者：广州格力从最初被确定为“中标候选供应商”到“复评”中因标书未响应招标文件个别条款而出局是否正常？
张杰明：专家们在有限的时间里，可能会出现忽略投标单位某些技术性环节的问题。在评标过程中，没有注意到格力对招标文件星号条款没有实质性响应，所以格力因价格优势成为第一“中标候选人”。而在核实过程中，这一关键问题得到专家多数人认可，因此作出了与评标时不同的结论。
董明珠：专家的说法难以成立，实际上格力已经在投标文件技术分册的参数表中有实质性的响应，完全可以满足星号条款的要求。为什么专家视而不见？
记者：根据政府采购法和招标投标法的规定，政府采购是为节约财政资金，花好纳税人的钱，这次政府采购选择比格力报价高400多万元的投标者中标，是否与法律相抵触？
董明珠：这次招投标“只选贵的”，是在浪费纳税人的钱。
张杰明：不是我们要选贵的，而是根据程序，当第一中标候选人的标书因实质性条款不满足为被判无效标之后，第二候选人就递补上来，成为中标供应商。格力出局，是因为没有遵守这次招标的规则。
记者：这次政府采购中是否存在“串围标”现象？
董明珠：在投标前，广州格力就接到过一家供应商要求“配合”的电话，我们拒绝了。但回头看，这中间“串围标”的嫌疑很大。招标项目最高限价2220万元，广州格力报价1707万元，下浮20%，我们仍有合理利润。但广东省石油化工建设集团公司报价2151万元，下浮3.1%，其他投标人报价下浮分别为0.5%、2.3%、1.9%。下浮如此之少，不合惯例也不合情理。
张杰明：会不会有“串围标”这种情况要靠证据来说话。如果没有证据，即使有举报，也没法去查。
专家评审是否公平公正？
记者：专家评审是确保政府采购公正性的重要环节，这次政府采购中的专家评审是否做到了客观公正？
董明珠：在“格力案”中，第一次评审与第二次复评的专家是同一批人，为什么采购人一提异议，结果就完全不同？第三次评审中，有3名专家出具意见时连招投标文件页码的引用都错了，而且有的还错得“一模一样”，还有专家制冷、制热都不分，直接以制热量代替制冷量进行评审。
张杰明：第二次专家评审，我们认为程序上有问题就否定了结果。我们是根据第三次评审作出的行政复议。广州市政府采购评标专家库约有3200人，主要通过个人推荐和单位推荐的方式形成，每个专业小组最低不少于50人。当有评标项目的时候，通过电脑随机选取。在整个过程中，我们没有任何“瑕疵”。
记者：国务院法制办今年1月向社会公布了政府采购法实施条例征求意见稿，在实践中如何对评审专家进行监督和追究责任？
张杰明：现行法律法规只对如何挑选专家作出规定，但对如何监管没有明确。我们对专家的监督主要是通过“时间”来控制，即尽可能在评审前的最后时间通知。但实际操作中很难做到，因为专家是兼职的，不可能随叫随到，因此通常是提前一天或者更早的时间告知。
其次，我们还对评标现场的纪律进行监管，比如专家不能离开现场、不能使用手机等。但专家是社会人，他们与采购人或供应商之间是否存在利益关系，我们无从得知，也无法监管。
如果有专家存在违反评标现场纪律的情况，又不能作出合理说明，那么我们将把他从专家库中除名并在网上公布。
董明珠：评审专家的意见对于实现整个政府采购的公平至关重要，因此专家也是一些商家的重点“公关对象”。专家出了问题，该追究法律责任就应追究法律责任。
张杰明：尽管专家的抽取是随机的，但实际上进场能参加评标的专家也相对固定，就那么十几个人。时间一长，专家也大概知道有哪些供应商应标，而供应商也能大概知道哪些专家会参加评标，这个方面确实需要完善。
政府采购还有哪些环节没有公开？
记者：公开透明是实现政府采购公平公正的前提和保证，格力“废标案”中是否做到了这一点？
张杰明：对评标现场的公开，省市均有这方面的打算。如以后评标现场的外围可向媒体开放。广东省即将实施相关办法，在公布中标结果的同时公布评标专家的名单，以便接受社会监督。
记者：“格力案”先后进行了三次评审，其中2009年4月，广州市财政局复议认为第二次复评结果违法。为何程序尚未走完，中标者就开始履行项目合同？
董明珠：格力坚称遭遇“潜规则”，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被“废标”后申辩有门但无效果。这边还在复议中，那边广东省石化建设集团已作为中标单位开始履行项目合同。没人叫停，也没有人调查。这是有关部门的不作为，直接造成第三次专家评审“走过场”。
张杰明：在保障权利救济方面，企业可以进行投诉，但政府部门处理投诉需要一定时间，但这时招投标项目是否应该停下来，能停多久，现行法规没有规定。
记者：政府采购的监管部门发现招投标有问题后如何及时纠错？
张杰明：政府采购招投标的程序是否是最合理的，还有待验证。但至少多年来，政府采购是越来越有效率了。当然，我们需要“纠错机制”，比如评审专家的失误应如何究责，如何建立对采购人、评审专家以及供应商的具体约束机制。
董明珠：格力要求广州市政府采购中心公开评标录像，遭到拒绝。政府采购既然是花纳税人的钱，为什么不能公开评标过程？用电脑从专家库中随机抽选出来的专家开个“秘密会议”，就决定上千万、甚至几亿元标的的归属，因此必须有“阳光评标”作后盾。否则，腐败和争议就难以停止。
（新华社广州2月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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