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卫士”阮仪三： 让国人记得住历史，留得住乡愁
阮仪三在介绍他的著作
左图为20世纪80年代阮仪三（后排中）等在平遥古城进行调研保护工作时的留影；右图为步入耄耋之年的阮仪三
阮仪三，同济大学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委员。他说，这辈子所做的事所追的梦，就是保护古建筑。“它们蕴藏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一种不可再生的记忆活体。”修旧如故，以存其真，国人才能记得住历史，留得住乡愁。
梦起校园：
“新旧共存是对历史的尊重”
1956年，阮仪三考入同济大学，毕业后即留校工作。书生时代，出国考察的经历与国外城市建筑专家的授课，让他较早接触了欧美先进的城市规划和保护理念。“新旧共存，是人类对历史的尊重。二战后，德国在废墟上大规模重建，但他们的新城建设和古城保护同时进行，这给我很大触动。我觉得中国城市的发展也应该这样。”阮仪三说。
随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常务理事董鉴泓走南闯北，参与编写《中国城市建设史》，是一个励志的契机。“那时候，董先生带着我，一年三四个月，跑了近百个古城古镇。”在这个过程中，阮仪三看到中国城市古建筑的精彩宏大，感受着沉淀其中的文化底蕴。
山西平遥古城，震撼着阮仪三的内心，成为他及其保护团队第一个救下来的城市遗产。“20世纪60年代，那里还留存着完整的明清防御设施和城市结构，可到了80年代，大兴土木搞发展，古城墙被炸开修路，70多幢明代建筑、100多幢清代建筑被毁……保护是漫长的，摧毁却只需一夜之间。我当时想，不能光看着掉眼泪、干着急。”
随即，阮仪三和当时在晋中一起做考察的十几名学生，找到山西建委，主动提出帮他们做规划，阻止了大规模的“破坏性建设”。为了解决规划实施的经费问题，他又赶赴北京，联合当时建设部、文化部的专家，促成了专款维修古城。
“从救平遥中我得到的最大启示，就是保护城市遗产光靠嘴巴说和几张图没有用，关键是教育。”阮仪三说，那时候，中国各地都在拆旧建新，但大部分规划执行的主管领导和技术人员都缺乏保护文化遗产的概念。于是，在奔走护城的同时，阮仪三开始以同济大学为平台，开办城建领导干部培训班，一直延续至今。他的学生中，很多人成了日后古城古镇保护的“主心骨”。
从古城到古镇，追梦足迹遍布全国
“人是一种有思想有感情的动物，他们需要在环境中体味自己的历史，寻找生活的记忆，抚摸过去的痕迹，而没有历史和传统的城市是荒漠，是有感情的人不能忍受的。建筑和城市作为文化传统的载体，是一种物化的感情，这种感情从家庭、家乡推及整个国家、民族……”在专著《历史环境保护的理论与实践》中，阮仪三曾如此阐述自己保护城市遗产的情怀和初衷。几十年来，他带着这样的情怀，追梦足迹遍布全国。
江苏平江历史街区的保护规划，是阮仪三的得意作品。“这个项目规划做了几轮，我也得罪了不少人。但如今那里还保留着昔日的风光，没有灯红酒绿的酒吧饭店，有的是清雅的茶社，悠悠传来的昆曲、评弹。很多人会像我一样，漫步平江路寻觅重现的那种熟悉味道。”
在上海“北外滩”，至今保留着唯一活态的“犹太人保护区”。当年，是阮仪三及其保护团队的奔走呼吁，救下了摩西教堂、牌坊里弄和犹太人居住地……“很多犹太老人重返故地，非常感谢我们，建筑中保留了那种伤感又温馨的气氛，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这是展示中国人慈悲和善良的最好见证。”阮仪三说。
在江南古镇保护中，阮仪三及其保护团队倾注心力。当时，保护古镇的观点未被广为接受，深入调研后，阮仪三决定从当时交通尚不发达、不为人关注的周庄入手。
在周庄的规划实践中，阮仪三总结出十六字方针——“保护古镇，开发新区，发展旅游，振兴经济”。苏州修马路要从古镇过，他毅然反对：“一砖一瓦都不许动。”当地政府缺少规划经费，他去相关部门申请，把经费送进镇长办公室……
此后，周庄“火”了，阮仪三也从“爱管闲事”的知识分子，成了江南古镇规划部门的“座上宾”。在保护江南古镇的名录上，周庄之后，有了绍兴、甪直、南浔、乌镇等。
不离不弃，保护规划不断探索创新
今年，恰逢阮仪三的八十大寿。从学生们“送”他的礼物——《从上海到澳门——同济大学城市遗产保护与规划创新典型案例》中可见，阮仪三及其保护团队，从未放弃对城市遗产保护规划的创新探索。
在山东台儿庄古城的规划实施中，阮仪三带着自己的博士生反复推敲、精心设计，既保护了运河水城的特色，保留了山东老镇的意蕴，又融合了抗战历史的英雄遗迹。“许多抗战老兵来了，老泪纵横，流连忘返，说明我们成功了。”阮仪三说，“台儿庄的实例，是一个崭新的课题，既要保护与传承城市遗产，又要延绵文化，为现代服务。”
对于丽江古城，从20世纪80年代初，阮仪三及其保护团队做了规划后，一直关注着原生态老民居的保护与管理。如何改善居住条件？防火防震是否到位？地热资源怎样充分利用？“传统民居的保护是个可持续发展的大课题，每个历史文化名城都应做出自己的努力。”
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看似诗意般理想，其实最离不开脚踏实地的工作。阮仪三说，随着新一轮城镇化建设的推进，有两件事还需要尽力推动。
其一，加快城市遗产保护的法制建设和教育引导。“比如，江南古镇规划改造后，经济旅游业迅速发展，居民生活大幅改善，同时使得商业化过分发达，法律法规不健全问题特别明显。”阮仪三说，如果开发项目带有明显的功利意味，那么古镇的神韵早晚会保不住。
其二，要坚决打击“假古董”。“城市建设不是简单的推倒重建，更不是造‘假古董\’，否则徒留外表，失掉元神。”阮仪三说，目前，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中有些地方保护不好，因为很多人在“造假”。“假古董”不赚钱，主管部门才掉头反思，可惜发现时已无旧城可保……
（据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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