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梳子
□唐大山
母亲已没有能力梳头了。
不梳头,母亲难受。
母亲说:“不管穷富,头都是要梳的。”
在母亲最后几年时间里,给她梳头,成为我们孝顺的一种方式。
从我记事时起,母亲的手就疼,后来腿也疼,还有其他部位的不舒服。总之,疼痛伴随母亲后半生。
当妻从西藏带来牦牛角梳子时,母亲还能用它拢几下头发。只是拢几下,凭自己的能力,不能达到曾经的梳头效果。
母亲说:“不要再买梳子,我数数,有十把。我梳不动头了。年轻时,一把梳子梳得剩不了几个齿,还得用它梳。”
她的小孙女说:“那得用好长时间吧。”
母亲说:“时间最长的一把用了十年。那是你爷爷送的。说了你不懂,不说你永远不知道。”
小孙女说:“我懂。那叫定情物。”
母亲用手戳下她的头:“才上几年级的小丫头,懂得太多。那时候不像现在,媒人在男方和女方家来回传话。男的和女的从来没有见过面,对方长得啥样根本不知道,都是老人说了算。说得差不多了,男方会差媒人送来一把梳子,这把梳子决定着两家能不能成为亲家。”
小孙女忽闪着眼睛:“那把梳子后来呢,还在吗?”
母亲觉得如今的小孩子比大人知道的还多:“小不点儿,你问这干嘛?”
小孙女:“我当然知道你收下爷爷送来的梳子。你要是没收下,就不会有我爸爸。没有爸爸,我怎么做你的孙女?”
母亲扯扯她的小辫:“你说得对。我收下你爷爷送来的梳子,梳子生下你的爸爸,后来就有了你。”
小孙女:“奶奶又骗人,梳子不会生小孩。你快告诉我,那把梳子在哪里。”
母亲若有所思:“那把梳子烧炕了。”
小孙女:“我听不懂。奶奶,快说呀。”
母亲接着说:“你们这些孩子,不该懂的懂了,该懂的听不懂。烧炕了,就是用它烧锅取暖了。”
小孙女有些可惜:“爷爷不会生气吗?”
母亲又笑了:“他才不会生气呢,是他送到火里烧的呀。我在做饭,你爷爷干活回来,我让他攒把火。平时放在鞋筐里的梳子,不知什么时候掉进柴火堆,你爷爷连柴火带梳子一起塞进火塘。等我再去攒火,才看到梳子背都烧红了。本来没有几个齿,没啥可惜的,就这样烧锅做饭,热气通到炕里取暖。”
母亲说得轻松,小孙女觉得是大损失。
母亲好像安慰地对她说:“奶奶一辈子没离开过梳子。你看,这十把梳子,有的一次没用过。日子好了,梳子用不完了。”
小孙女:“我想看看爷爷送你的那把梳子。”
我把充满好奇的小丫头引到一边去玩。
给母亲梳好头,我开始为她剪指甲。
我蹲在她面前,指甲剪一半,听母亲有些感慨地说:“儿啊,你的头发咋少啦,还没有娘的头发多呢。”
这次给母亲剪指甲,俯在她的面前,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毛发,让她看个清清楚楚。
母亲说:“西藏地方高,不要那么劳累。我一辈子做那么多活,没像你这样掉头发。从地里回来,有时梳头梳掉一小把,看着吓人,老了没见少太多。”
我无言以对,默默地剪着她的指甲。
我心里明白,母亲的梳子,梳去了大把岁月,梳来了儿孙满堂,梳理了一门家风。
作者单位:西藏日报社
新闻推荐
本报讯(记者邹倜然)一些小区业主会有这样的经历:小区地面停车位已停满,但还有人把车停在各种通道内,堵住进出道路。近日,浙江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