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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麦田的朋友

北海晚报 2019-09-11 17:57 大字

王威插画和永清相约在一个很浓重的夜晚。小城外面的鼎山被夜色遮掩之后根本看不出钟鼎之形。但那座小山曾有过我们年轻时的足迹,我们都熟识它的方位和形体。

小山已改建成了公园,添了路灯。夜色里,没有茶座,也没有音乐来唤起情愫。我们看不清楚彼此面容,也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了皱纹与白发,相握着还是熟悉的手,之后,便不约而同地选定漫步前往更黑的山头。记忆里,初夏时,那里有一片麦田可以守望。

能感觉进入到了麦田的深处,大地堆积出更厚的黑色。黑色出奇的安静,静得能听到鸟鸣。看不见黑夜里鸟的颜色,永清眸子的光亮,和从前一样清晰的底色,再黑的夜晚都挡不住。

永清是我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朋友。他明亮的眸子经常陪我在黑夜里漫行。

那年,我刚从乡下调进城里,永清是我的同事。因为学校的年轻男教师极少,我俩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他仅比我大两岁,却是学校里的“老资格”,特别是在语文教学上,炉火纯青。刚到这个学校不久,校长说要来听我的课。我那时才教书不久,此前也只教过山里孩子,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教学方法,要面对校长的听课,心里紧张,眼前一抹黑。他得知后,对我的教案进行修改,一个人来听我试教。鼓励我说:“你上课时,就把坐在后排的校长当成我,就没什么怕的了。”果然,我上课时胆子大了,也自如了,课上得不错,得到了夸奖。永清教的方法真的让我心里亮堂了。

城里文化生活比乡下多。工作之余,我一度沉迷于看录像,约人喝酒,有时还玩麻将。有天,刚发了工资,便约永清一道下馆子。放学后,我们骑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他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他却把我引到了新华书店——这个地方已经久违了。他买了一本《白鹿原》,然后要我另外也买一本书《废都》。并和我约定,以后我们发了工资就一人买本书,然后交换着看。一个月看两本书,要成为我们的任务。受他的影响,我也成为爱读书的人。为了完成这两本的阅读任务,我放弃喝酒与麻将,有书相伴的夜晚,也不觉得黑暗。

1997年,我遭受了家庭生活与岗位调离的双重厄运的打击,瞬间犹如涉入无边的黑夜。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莫名的惆怅像尖刀把身心割裂得遍体鳞伤的疼痛。一阵敲门声划破了沉寂的夜幕。打开门,永清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随着他的进门,我嗅到了卤菜与酒的香味。两兄弟的小酒细斟慢酌,劝导与指引的话语娓娓道来。一壶小酒暖心肠,一席长谈给我人生的暗夜点亮了一盏明灯。临别时,他把刚看完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给了我。

后来,我调离了学校,我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我和永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但我和他之间的友谊从没走丢。每每我一个人在夜晚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我们一起的时候,想起那些年轻的光阴、那些明亮的夜晚。

今夜重逢,聊着我们共同拥有的记忆,聊着我们已经到来的年老。不觉已来到夜色中的鼎山顶上。有风吹来一缕清凉,风中还夹杂着成熟的麦香。我们不约而同的想法,走向那片麦田。我们坐在麦田边,突然,谁也不说话了。黑夜里的田野也沉默了。我们静静地,听着麦田的声音,看见树影在晃动,整个大地、麦田,在夜色里匍匐。突然,小鸟从树上飞起,掠过夜色中的麦田。

我想,我和永清,还有那只飞起的鸟,不都是麦田的守望者吗?我们有极平凡之人,时常会际遇疼痛、伤感、愤懑。不管曾经不断地质疑、逃避又不断地妥协、适应和进取,最终,我们都没有离开过时代的洪流,并在思考中继续着我们的友谊与人生。(作者为企业职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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