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广州宝藏: 清代珠江版“清明上河图” □江粤军
广州港全景图
红头船又称“大眼鸡”“鸡目船”。
歌舞升平的画舫近些年来,为西方人所珍藏的外销画,日渐回流,成为研究广州历史风貌的珍贵资料。
十年前,国际罕见、国内唯一的巨幅外销油画——《广州港全景图》在历经了一个半世纪的“环游世界”后,从海外完好无损地“回家”,永久入藏广东省博物馆。
这一堪称清代珠江版“清明上河图”的油画,描绘了从沙面、十三行商馆区、海珠炮台直至大沙头附近的东水炮台一带珠江北岸的广阔风景,是当时中国其他城市罕见的图像记载,也代表着19世纪中期中国油画创作的最高水平。尤其是图中所绘各类船只达三百余艘,集中展现了珠江烟波接海长、海上交通分外忙的景象,这是当时广州海上贸易极其繁荣的缩影。
广东省博物馆副研究馆员任文岭,为我们详细解说了这一广州瑰宝。
析画
“呱”字画师顶呱呱
画中,被树木环绕的海珠炮台位于画作右侧的中心,其上方是广州旧城区,地标光塔(怀圣寺)、花塔(六榕寺)、五层楼(镇海楼)都清晰可辨。十三行商馆区位于画作左侧的中心,其中美国商馆所画情形与文献记载相同。
任文岭表示,从该画的绘画风格及画框背部上方残存有“Youqua”画室的标签残片来看,可以断定此画为煜呱画室的作品。Youqua即煜呱,是活跃于1840～1870年广州著名外销画大师,他在广州及香港都设有画店,店号“怡兴”,广州画店的地址位于靖远街34号。香港艺术馆编《珠江风貌——澳门、广州及香港》一书中介绍:“他有多幅海港景象巨作,精细地描绘了河流、港口及海洋不同的水域景貌,对于船只及建筑物的刻画尤其了得。”另据香港外销画专家丁新豹先生在《晚清中国外销画》一文中介绍:“(煜呱)油画别具一格,特别喜欢把天空和海水染成紫蓝色,并以流畅的笔触描绘出船艇及房屋,以及以白色油彩加强海水和人物的质感。”
而19世纪广州十三行附近的靖远街和同文街,最多时有两三千外销画师。与煜呱同为知名外销画家的,还有啉呱、庭呱、新呱等。呱字洋文写作Qua,从葡萄牙语词Quadro而来,欧洲人看见商行的呱字招牌,便知道店里做的是洋画生意。可以说,今天为人所知的呱字辈都是历史中留下手笔的洋画高手,倘若这些“呱呱们”生活在中国以外的任何国度,都会成为一个新画派的奠基人。以至于艺术史学者吕澎认为:“过去一谈西画东渐,就提郎世宁,而外销画才是中国民间最早接受西方写实绘画的途径。”
最早的外销画多以安静优美的港湾风景为题材,随着1757年“一口通商”,广州财富聚集,画家开始描绘“金山珠海、天子南库”的繁荣,外销画的画面中将大船、大宅、教堂等表现得更加充分,这从《广州港全景图》中也可以看出来。
外销画是清代广州外销商品中具有特殊意义的货物,它不同于瓷器、茶叶和丝绸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而是一种介绍中国风俗人情、具有旅行纪念意义的艺术品。
清代中期广州成为中国唯一的通商口岸,建立了以船舶为主的贸易运输系统,故珠江上船舶种类繁多,大小各异,展现出水城的极度繁华。故荷兰东印度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等还专门在广州雇佣一批画家绘制珠江风景和船舶外销画。
赏船
“四帆开笑”的红头船
《广州港全景图》中,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林立的帆樯。任文岭介绍,船舶研究专家金行德先生专门写过《〈广州港全景图〉船析》。金行德利用相机近摄将原图逐张放大,接驳成总长4.6米的画面,进行了深入细致的研究。根据金行德的初步统计,《广州港全景图》中的船只总数约为311艘。当中,特别分析了画面中显眼的红头船等广东典型海船,很有趣味。
在画作最近景处,有两艘占据主位的红头船,可以说是《广州港全景图》的主题船。这同时表现了《广州港全景图》画作年代为中晚清。
红头船是粤东(潮汕)地区和东南亚地区建造的广东海洋贸易商船,为典型的广船中晚清时期的代表,《广东省志船舶工业志》中谈到,“广东的海上商船统称红头船,这种船船头油红色。鸦片战争后继续存在的红头船,首尾上翘,首部饰以黄龙花纹,两侧画有黑白眼睛,故又称‘大眼鸡’‘鸡目船’。”这两艘红头船虽看不到广船的红头船的基本结构特点,但可以看到首尾部特征,上方下尖的首部,尾部略高于首部、偏肥等,开孔舵、三桅的分布点……这些都是广船特征所在。
清初实行严格的海禁。所以,虽然红头船早见于清初,但没能迅速发展起来,直到造船政策宽松些的清朝中晚期才由单桅和双桅帆逐渐发展建造三桅远洋商船,并替代双桅船成了广东海内外贸易的主力船舶之一。由于南方五行属火,按照清廷的规定,广东的贸易商船船头油以红色,桅杆也油红一半示以南方特色,人们在江河湖海一看就知道这是广东的红头船。
《广州港全景图》展示的三桅红头船,据《樟东风物记》记述“中桅高挂主帆上下叠帆,头尾桅也各挂一帆。好风时,中桅两侧又添置翼帆(名双开帆)以招风,叫作‘四帆开笑’。全船六帆齐发,宛若云鹏展翅……乘东北季风,航行开往南海诸国。疾行若飞,不日即可到港。”“四帆开笑”“六帆齐发”竟能达到“疾行若飞”,可见红头船在远洋中的威风。
超小型的特种船
这艘船前桅、中桅都后倾,在国内的船型中极少见,所以很可能是一艘洋船。该船张开三帆疾行,前面为三角帆面,船上三人好像都戴着礼帽,一派洋人装束,像是一艘竞速游船。
图中两艘双桅帆船,从其吃水情况来看正在张帆载客、运货航行,船头张开的首帆和中帆均为扇形帆。据金行德的测量,船首站着的船工身材高大匀称,假设其高为1.70米,船工与船长的比为1:7,则船长约11.9米。船尾高翘,首部无挡浪板,可见其不适宜出航远洋,只可沿着海边走走。人们通常把广东建造的海船称为广船,双桅船是沿海海船,也兼作远洋船,所以双桅帆船毫无疑问也是广船。
这艘在两大红头船之间的画舫清晰可辨。画舫可谓高级客船,船内设有房间,外厅有茶位、小食,船内有戏伶唱戏,以供休闲娱乐。画舫常不装帆,上层建筑华丽,色彩较为鲜艳,仅留小量前甲板供游客上下船。据金行德统计,《广州港全景图》上共有画舫达25艘之多,让人想到了秦淮河上的歌声。这些船也是当时广州港经济繁荣的佐证:画舫上歌舞升平、灯红酒绿,腰缠万贯的富商们在这里挥金如土。
海珠炮台东侧停泊着三艘形近的三桅官府用船。这几艘可能是官府的巡船或战船(通常称之为官船),因为海珠炮台是常人不能去的军事禁区,只有官家的船才能停泊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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