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向光明惰寸功
——浅谈周航诗集《往事如烟》
□高丽君
周末清晨，好容易盼来的清闲时光，却被楼上装修电钻呜呜声搅扰。无奈何，只好放下书，站在阳台上看。马路上，车来车往人来人走，周末也不停息；小区里，喇叭声高亢激昂，促销广告上蹿下跳；拥挤逼仄的环境总令人烦闷。太多时候，感觉自己还不如一条生活在田野里、沟渠中的虫子，遂想起周航的诗来。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一直在生气/于是，我成了一只/慢慢飞升的气球/一年，又一年/离曾经亲近的泥土/越来越远/……/我又累又烦/再去阳台抽支烟吧/低头继续看那些/大街小巷到处乱窜的/将要征服这个世界的虫子
——《都市的虫子》
周航是湖北咸宁人，打工十数年，没进过大学门，却考上了研究生；若单这样还则罢了，但一路又攻读了博士、博士后，后来去了美国访学，归来成了诗人。周航本职是教授、评论家，似乎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诗人，但他的经历，完全可当做积极进取、永远向上的励志者，给不断奋进的人提供素材和榜样。岁月如此公正，不饶恕那些慢待它的、诅咒它的、拒绝它的人，却会恩赐那些认真地、不屈地、向上努力的过程。如果传奇能说明一些问题，我想还是他对生活乐观积极的态度和永不言败的精神吧。这种执着与顽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的标配气质，也是精神高地的独特体验。
他出过几本诗集，我翻阅的是《往事如烟》。小开本，掌上书，简单干净，不枝不蔓。内容呢？大多从日常场景入手，有生活体验和灵光乍现，也有暗夜孤独和瞬时感悟，更多是对底层人生、普通生活的观感。一首首短诗，叙说真诚饱满，如涂抹在时光里的痕迹；一次次思考，朴素深刻，得自于个人的深切领悟。他的诗是生活叙述，也是随手记录，是将文学语言中那些繁复晦涩与华而不实的技巧剔除后，剩下的一种平淡、无谓而又意义深远的表达方式；比起意象缭绕不知所云、长篇大论中西混合来，更立足于脚下的土地。他善于将平凡的事、物、人、现象提升到辨识、思考和人类共通的经验层面上来，唱咏出喜悲交加的小调；从朴素的细节、平凡的场景中提炼出一些语句，敲打至非同凡响的意境。于淡淡情愫和不动声色描绘中，山峰、瀑布、高铁、树木、水滴都显得诗意盎然；香烟、焰火、雷声、铁轨、火车、雕像均呈现别样感受。这些短句断章，浅显易懂，明澈细微，用词简练，不做作也不晦涩，让人看得懂且品得来；而且形式多样，感情醇厚，诗情洋溢，有质朴细腻、轻快明朗的韵味。
一路坎坷一路歌，从底层打工者走到高校教授，从读诗者到评诗者，从解析诗再到创作者，这个过程有些艰难，但在他，却是一种愉悦的孜孜不倦过程。尽管向生活妥协过、屈服过，但他的诗风坚硬明朗、充满豪气。杜荀鹤有云：“少年辛苦终事成，莫向光明惰寸功”。既然物质世界不能带来更多的快感需求，就注定此生借文字慰藉精神吧。
锅碗瓢盆铲是耕种犁耙/酱醋油米盐是土壤肥料/进了厨房就进了我的麦地/……/做一次饭菜就是一次审美/日常生活是一望无际的麦地
——《厨房的麦地》翻看诗集，时时被朴素简洁但深蕴情感的词句瞬间击中。细节之美、场景之妙使他的诗呈现出一个痴迷者、爱好者、践行者的脚印与理想。
《往事如烟》，书名暗示着一种生活态度，往事如烟吗？答案是否定的。如烟的是时间，留存的是记忆。诗人的使命就是给自己和这个世界一些提醒，一些忠告，一些鞭策，一些鼓舞，一些昂扬，一些留恋，以及一些迷茫，一些失落，一些无助，一些悔恨，一些绝望；一些自身的无解，一些心灵的轨迹。评诗多年，写诗多年，他渴望在精神王国里给自己一个安顿灵魂的居所，而今，他找到了。
云把自己葬在天上/月把自己葬在夜空/风把自己葬在哪里/我把自己葬在何方/风把自己葬在雨中/我把自己葬在梦乡 ——《葬》
这是对世界的表白或追问，内敛而又张扬，内心有诗，诗中有情，洋溢着浪漫主义与悲观主义的色彩。王尔德说过，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他也是那个仰望星空的人。
苏轼感慨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周航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坚持做的。
但愿他有更多的诗篇，来抚慰我们寂寥的心灵。
《往事如烟》作者：周航
出版社：北京燕山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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