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玉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刚刚吃过早饭,
孙伯玉回家的第二天早上刚刚吃过早饭,原先的甲长周培文来了。
一见面周培文就握着孙伯玉的手说:“兄弟,前几年就那个世道,害得你有家难回,遭了不少罪,老哥我只是个小卒卒,帮不上你什么忙,说起来都让人惭愧。”
孙伯玉“唉”地长出了一口气说:“快不要这样说了,在那种情况下谁能帮了谁的忙?不管咋说,总算活过来了,比啥都强,往后再不用东躲西藏了,能安心种地就算把天爷叫喘了。”
周培文是专程来通知伯玉开会的。他说:“共产党在乡里还没有建立组织,有些事让我先代管着。从什驿解放后,几次来人问过你,问你病好了没有、人回来了没,我们也不知道你害的啥病。昨天县上又来了个干部,对我说让我等着,你一回来就通知你到什驿去开会,啥时候到啥时就去,我正愁等不着你哩,夜黑了听人说你回来了,今儿就连马撵来寻你了。”
伯玉说:“我一个老百姓认得县上谁哩,让我去开会?”
周培文说:“详情我不知道,但从他们几次三番指名道姓叫你这一点来看,他们还是很看重你哩。我想,你过去常跑红区,说不定有哪个共产党的大官看上你了,现在解放了,他们掌权了,正好要重用你。”
孙伯玉语气冷冷地说:“我认得的死的死了,走的走了,现在的我都不认得,大概是他们把人弄错了,开会我不去。”
周培文急了,拍着孙伯玉的肩膀说:“好我的傻兄弟哩,叫你去你就去嘛,还搬扯啥哩,你不看有的人都急了,想趁共产党刚来当个从龙之臣,巴结还巴结不上哩。”
周培文走了之后,孙伯玉犹豫再三,才对母亲说他想到什驿办个事,征得母亲同意后背了个旧褡子向什驿城走去。
什驿没有打仗,所以一切完好如初,只是城门上没了站岗的。
孙伯玉顺顺当当进了城,打问到共产党机关驻地在城西原先的镇公所里,就照直寻了来。
进了大门,发现这里办事的人不少,几乎各个房间都有人。伯玉一直在共产党里干,知道共产党办事人多会多的习惯。他由于不认识这里的人,就没敢贸然乱闯,只在院子里等着。
一会儿,从旁边一个房子里走出一位穿蓝制服的青年人,问他找谁,他说不找谁,听说这里通知他来开会,不知道开的什么会?青年人问他姓甚名谁,他告诉了,青年人马上热情起来,亲自把他领到后院原来镇长王文深住的大房间里,安顿他坐下,倒了一杯水后出去了。
青年人出去不大一会儿,伯玉听见有一群人说笑着朝自己待的房子里走来,其中一个人的声音特别熟,他正仔细分辨时,他们已经到了。前面第一个人挑帘子进来,伯玉往他脸上一看,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此人竟是孙国鼎,伯玉怎么也想不通他会在这儿。
孙国鼎好像并没在意,倒是像见到久别的老朋友一样几步赶到孙伯玉面前,双手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摇晃着,连声问伯玉:“四大,你啥时候回来的,把人可寻苦啦,咋么一走多年连个讯儿都没有?”
伯玉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寻我咋哩?多亏没讯儿我才活到今天,如果被你闻着了讯儿,我还不早进了戏园子。”
孙国鼎非常尴尬地松开了伯玉的手,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静,转回身拉过后边站着的一个大个子年轻人对伯玉说:“四大,你看我只顾说话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县上派到咱们区的区委书记马一民同志。”他又指着伯玉对马一民说:“这就是你要寻的孙伯玉。”
马一民一步跨前握着孙伯玉的手说:“孙伯玉同志,我受组织委托,派人寻了你好几次,都说你还没有回来,今天终于见到了你。”
和马一民说话,孙伯玉倒很热情。他对马一民说:“我的情况等你有空了再汇报,不知你急着寻我做啥哩?”
马一民说:“我来这里之前,曾经有许多领导当面向我叮咛过,到什驿后务必尽快找到孙伯玉同志,动员他出来继续为党工作。我寻不着你正着急哩,正好昨天又接到县上的书面通知,一会儿我宣布一下。”
孙伯玉说:“我一个大字不识的白石坎儿,又拖着个病身子,能做啥工作哩,再说,县上咋又知道我哩?”
马一民说:“知道,知道,他们都知道你哩。前两天我去县上开会,县委贾书记还说,组织上考虑你的身体吃过大亏,就把你的关系转到咱们县了,告诉我一旦你回来就直接到什驿工作,其他事情以后到县上了再谈。再说,你的事我以前也知道得不少,以后闲了慢慢给你讲吧。”他回头对孙国鼎说:“我看今天孙伯玉同志来啦,人都齐着哩,我们现在就开个会,把工作安排一下。”孙国鼎说成哩,转身出去通知人去了。
不一会儿人已到齐,坐了满满一屋子。马一民首先讲话。他向大家着重介绍了孙伯玉的经历、为人及过去为党工作的情况,讲完后宣布县委、县政府关于任命孙伯玉为本县第四行政区(什驿)区长的文件。
马一民刚一念完文件,孙国鼎就带头鼓起掌来,霎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孙伯玉此时脑袋木木的,从脸色上看不出任何喜悦或吃惊的表情,其实他的内心却在激烈地震荡着。刚听到任命他为区长的话时他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及至后来人们纷纷叫他孙区长并鼓起掌来,他才相信这是真的。要说高兴,他确实应该高兴,尽管此时他还不知道一个共产党区长的权限究竟有多大,但他知道,今后在什驿地面上,他孙伯玉的话肯定有一定分量,至少再不会被人轻践、侮辱直至撵得到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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