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给舅父淡以兴的棉大衣
邓小平1986年赠给舅父淡以兴的棉大衣。
□李友胜
在上世纪70年代,位于四川省广安县协兴镇的邓小平同志故居,不像现在人们看到的这样已经成为一个风景秀美的旅游景区,那时的邓小平同志故居就是一座普通寻常的川东农家三合院,鸡犬相闻、阡陌泥泞……附近的村民也都习惯了叫它邓家老院子。
那时候,人们常常可以看见一个身形佝偻、精神矍铄的老人居住在邓家老院子里,杵着拐杖,颤颤巍巍,整天忙忙碌碌。这个老人就是邓小平的幺舅舅淡以兴。
淡以兴老人有时坐在院坝里晒太阳,更多的时候还是走出院子,到田间地头和树林子里拣一些干枯的树枝,以作取暖和做饭之用。只要看见路边有可以利用的垃圾,老人都会去拣来堆在院坝里,攒够了,就送到废品收购站换钱。当别人开玩笑地问他:“你是国家领导人的舅舅,也缺钱用啊?”老人会立刻回应:“小平给我寄了钱的,我不得用国家的钱!”
事实也的确如老人所说。在此期间,邓小平和夫人卓琳每月都会拿出一部分工资,连同一些旧衣物邮寄给幺舅舅淡以兴,算是对长辈的孝敬,而从不去给地方政府增加负担。
其中,有一件半成新的灰色棉大衣,就是邓小平和卓琳在1986年从北京邮寄给舅舅的生活用品,淡以兴老人一直视其为一生中穿过的“最高级、最时髦”的衣服,穿出了破洞,就缝补一下继续穿,从来舍不得丢掉。这件棉大衣,见证了邓小平与淡以兴之间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见证了一代伟人不为自己亲人谋私利的人格魅力和崇高风范。
两小无猜的甥舅俩
关于邓小平与淡以兴之间的亲情渊源,还应当追溯到上世纪初期。
1904年8月22日,邓小平出生于四川省广安州望溪乡姚坪里(今广安市广安区协兴镇牌坊村)一个小地主家庭。父亲为他取名邓先圣。邓先圣出生的时候,母亲淡氏在娘家中最小的一个弟弟淡以兴才几个月大。淡氏非常喜欢自己这个弟弟,常常把淡以兴接到邓家,让这俩年纪相仿的甥舅一起玩耍。淡氏觉得这样做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既活络了自己与娘家的血脉联系,又给这代邓家的第一个男丁寻到了一个值得信赖的玩伴。
到了上学的年纪,淡以兴因为姐姐的缘故,于是就跟着邓先圣一起进入邓家本族开办的翰林院子读私塾。
在翰林院子,私塾先生觉得“先圣”的名字对圣人孔子有不敬之嫌,为他改名“希贤”。
念书是好同学,玩耍是好伙伴,这种形影不离的好时光一直持续到邓希贤入望溪乡初级小学堂(今协兴镇老街北山小学堂)读书为止,淡以兴则因为淡家父母希望儿子回家去学着打理家业,而不再继续读书。
虽不再读书了,贪玩的天性仍然促使淡以兴隔三差五地跑到姐姐家找邓希贤玩耍,二人一起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充满欢歌笑语的难忘童年。
邓希贤在望溪乡初级小学堂接受新式教育,而后考入广安县立高等小学堂和广安县立中学住校读书,继续接受思想文化教育,直至十五岁离开广安,赴法勤工俭学。
邓希贤离开广安之际,邓家家业已呈现出衰落迹象,邓希贤的父亲邓绍昌手头异常拮据,为凑足儿子留学的费用急得一筹莫展。淡氏找到娘家,请父母帮忙,淡家获悉后毫不犹豫的卖地出钱,帮忙凑足了自家外孙的留学费用,用实际行动无声诠释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卓琳说:幺舅舅,我们是不会不管你的
1950年春,邓小平南下重庆,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书记,着手准备毛泽东主席下达的进军和经营西藏的任务。
此时的广安县协兴镇牌坊村的邓家老院子里,还住着邓小平的长辈——继母夏伯根和幺舅舅淡以兴。孩子们长大成人,无需惦念,唯一让邓小平与卓琳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位年近半百的长辈。
得知邓小平到重庆的消息,淡以兴高兴得夜不能寐,他想这次一定要让亲外甥给自己谋个好差事。
得知情况后,邓小平写信对淡以兴说:“舅舅,我也晓得你想谋个差事,但是我们共产党人不能以权谋私,我也不想让人家说我邓小平的亲舅舅是一个贪小便宜的人,给你谋了差事,会让乡亲们戳我脊梁骨的。”
淡以兴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最终还是表态说能够理解。卓琳也在信中安慰淡以兴说:“幺舅舅,你照顾好家里人,好好地生活劳动,我们是不会不管你的……”
从那以后,淡以兴继续踏踏实实做他的农民,从未向当地政府提出照顾的要求。
1969年,邓小平和卓琳被安排到江西新建县拖拉机修配厂劳动锻炼。1970年1月,邓小平和卓琳被停发工资,改发少量生活费。
即便是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远在四川广安老家的淡以兴仍能断断续续的收到邓小平和卓琳寄来的钱物。
邓小平与卓琳有规律地给淡以兴寄生活补助费是从1977年7月开始的,并且总是寄一回钱物,卓琳就写一封信回来。其中,卓琳在一封信里这样写道:
“幺舅舅,你的来信收到了,我们在七月份都给你寄钱了,不知何故,你未收到,你到邮局去查一查……我们以后还是每月给你寄十元生活费,我们给你写信是嘱咐你……也不要去给生产队、公社、县里等组织上找麻烦。你的生活费我们每月寄十元给你,也够你用的了,节省点用,不要去喝酒乱花。只要你能这样,我们是不会不管你的……”
邓小平和卓琳说到做到,一直到1989年淡以兴去世,1990年淡以兴的夫人也去世后,邓小平夫妇俩才停止了寄钱。
“小平打不倒!”淡以兴的口头禅
在漫漫人生旅途中,邓希贤与淡以兴两人的角色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几十年之后,曾经的邓先圣经过革命洪流的洗礼已成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淡以兴依然是默默无名的农
民,也正是这位普普通通的农民,他在邓小平最艰难的日子里选择了以自己特有的倔强与智慧,默默地支持着自己的外甥。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邓小平被错误的定性为“党内二号走资派”,北京也成立了“首都无产阶级揪斗邓小平联络站”,勒令邓小平限期交待所谓的“罪行”。
“文化大革命”的滚滚浓烟同样也在第一时间抵达了邓小平的家乡——协兴镇牌坊村,来自全国各地的和本地的数不胜数的“红卫兵”“造反派”冲到邓小平家乡,砸烂牌坊村的村牌,强迫把村名改为“反修大队”。同时,“红卫兵”“造反派”的箭头直指当地所谓的当权派和邓小平在家乡的亲人,作为邓小平的舅舅,淡以兴首当其冲自然就成了被揪斗的重点对象。
那时候的协兴镇和“反修大队”,街头巷尾贴满了“大字报”和五颜六色的斗争标语,人们喊着“打倒邓小平”的口号,兴奋激昂。然而在“黑分子”淡以兴的心头,却是凄风愁云密布。
一天傍晚,刚挨完揪斗的淡以兴老人低头徘徊在协兴镇空旷的石板街上,一边焦虑着自己家人的安危,一边暗自为邓小平抱不平:“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做事的人,怎么就成了‘走资派\’呢?”淡以兴百思不得其解,苦不堪言,他索性一屁股坐在街边屋檐下,再也不想站起来。突然,睡在街对面屋檐下一个流浪汉进入眼帘,淡以兴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打定一个主意,立马起身就回了家。
翌日,在协兴镇“反修大队”的乡间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从此就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癫子。
老癫子一旦看见人多的地方,马上跳将起来,冲进人群,高声呼号:“小平打不倒!小平打不倒!”
此“癫子”就是淡以兴,听见他的反动口号,人群骇然。闻讯赶来的“红卫兵”和“造反派”见此情形,心头暗喜,心想终于把邓小平的亲戚整疯了,只是对他那句口头禅似的“小平打不倒”感到莫奈何,加之这“老癫子”年岁已高,结果也就不了了之。年近七旬的淡以兴就以这样一种戏谑和无奈的方式对抗着这段扭曲的岁月,在心里默默支持着正在受难的邓小平。
1971年9月,林彪反革命集团覆灭。邓小平出来工作,消息一传到广安,“老癫子”淡以兴马上恢复了正常的精神状况,开始提笔给邓小平写信。邓小平也托人与老家取得联系,这根因特殊历史原因断掉的亲情线终于又连接上了。
1986年1月,邓小平到四川视察工作,百忙之中也很想看看舅舅。2月13日,邓小平、卓琳和继母夏伯根在成都金牛宾馆与从家乡赶来的舅舅和舅母见了面,并在成都金牛宾馆门前合影留念,留下了一张洋溢着浓郁亲情的珍贵照片。
淡以兴回到广安后,一直居住在邓家老院子里,直到1989年才安详地离开人世。
淡以兴逝世后,那件小平同志的遗物——1986年从北京邮寄而来的灰色棉大衣却一直保存下来。2004年,为纪念小平诞辰100周年及邓小平故居陈列馆展出的需要,由淡以兴之子淡文全将棉大衣捐赠给了邓小平故居陈列馆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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