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后 一切各归其位 ——听张炜漫谈副题引题题一题二
□陆 梅
始终相信，一个拥有清洁和尊严、视精神的水和空气为生命、对不可阻挡的潮流有着独立思考的能力和追究的力量的人，他的身上有一种不容忽略的安宁和笃定，你和他聊天，很快就滋生出信任与尊重。即便他隐在人群中，你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他精神世界的纯粹与阔大。
参加《山东文学》创刊60周年纪念会的当晚，上海漫天飘雪，飞机延误一小时，抵济南已寒夜笼罩。应约而至的各地文学界朋友也都姗姗来迟。早过了晚饭时间，耐不住唱空城计的肚子径自去餐厅用了餐。回房间电话来了，说“张炜主席请你们吃饭。”——真正汗颜！为招待难得一聚的朋友，张炜竟空着肚子等候了两小时。
又见张炜，脑海里泛起两年前在万松浦书院，琐事缠身的他，和驻院作家陈占敏一道带我一处处参观介绍、在林子里听虫声鸟鸣的场景往事，心下又是一歉，我还“欠着”万松浦一篇文章--没有谁来要求，仅仅是心灵的愿望。若用两个词来形容眼前的张炜，当是“和蔼”、“安静”，这也是隐在龙口北部海滨万亩松林中的万松浦书院大门上的一对词。
当晚获赠张炜新近出版的一部诗歌集《夜宿湾园》。张炜2005年曾在书院举办过一个名为“万松浦——湾园”的中英诗人诗歌交流节，“湾园”于他，想来不止是他踏访过的一个彼岸地名。张炜在本质上是一个诗人。他起步于诗，也在状态最好的时候写诗，即便在今天看来，他的小说的声名远大于诗歌、散文，他在内心或许更愿意称自己是一个诗人。遗憾在当今时代，文学也好，诗人也罢，都无可避免地被商业的大潮裹挟着，市声攘攘，泥沙俱下，太多的作家努力着想融进这个大背景，“唯恐被一个狂飙突进的时代所抛弃”，所以本质上是诗人和思想者的张炜，一次次地在文字里抵抗、追究，也在大学的讲坛上言说、质疑。这些有时可能显得别扭的声音，理当是一个优秀的作家最起码的自我要求，也应该是文学的本义，无奈“应该”和“现实”总有着距离。
“没有关系，别林斯基不是说，‘经过了必要的时间之后，每个人都将各归其位。\’一切都交给时间，让时间来做评判。”午后阳光里，听张炜漫谈文学与写作，感觉清气洗尘！在这个处处喧嚷的文学时代，你很难静下心来，枯坐和冥想，你也甚少能碰上令你清静、思省的人或事。思绪漫开去，我的脑海里泛出两年前踏访万松浦书院时的一幕幕——
在书院办公楼大厅的一侧，你仰头，会看到孔子、孟子、屈原、李白、杜甫、朱熹和鲁迅七位贤人的画像，“这是书院的精神营养”，张炜注意到了我的仰望。走廊曲径通幽，在一面墙上有张列夫·托尔斯泰的大画像，张炜指着画像下的文字道：你一定要看一看，这是我们从国外找来的，国内翻译著作里还见不大到！我用手机录下了这段文字：
“记住，一切将会消逝——一切。王国和皇位，盖世的家产和亿万钱财，将会化为乌有，一切都在变化。我们自己，我们的儿孙，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们的骨头也将化为尘土。但如果我的作品能含有哪怕一丁点儿真正的艺术，它们就会永恒地活在人间。”
这就是了，时间之后，一切都将各归其位。所以淡定如张炜，深信“真正雅和纯的文学在中国还是有很多读者，问题是我们的出版者、作家和媒体不要靠臆测来低估他们，要相信他们的存在，相信文学的力量。哪怕有一个读者，也要保持文学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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