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大树惨遭灭顶? ——四川内江改建国道砍伐数千行道树事件追踪
■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 叶建平 余里 谢佼
3月12日是我国一年一度的植树节，四川省321国道内江段两旁有50公里的3000多棵行道树竟在3月12日前后被砍伐。当记者来到砍伐现场,看到一棵棵10年至40年树龄的大树被“残忍”地砍成了光秃秃的树桩，越走心情越沉重。
当地政府部门人士解释说，这些树木位于改建公路项目审批的“红线”之内，属于合法采伐，这是各地修建重大工程项目时的“惯例”。事情果真如此吗？
大树惨遭灭顶，让人触目惊心
“内江市资中县为修路砍了几千棵树！”--19日下午，记者闻讯驱车赶往321国道内江段改建现场。在国道球溪至鱼溪那段坑坑洼洼的道路两旁，一排排树桩在阳光照耀下格外醒目，真是触目惊心。道路旁边，不时还会看到被挖出的树根，有的达一人多高。
“现在让你去栽，10年、20年都长不起来！”资中县高楼镇兴义村5组村民黄传富指着不远处的一截大树根不住地叹气。他告诉记者，这棵桉树是1964年栽的，前面那棵白杨树要晚四五年，树龄都在40年左右。“我家门口原来有5棵，都给砍完了，树枝都捡了两三天”。
在路上，一些被挖出来的树根还未被运走，有的村民正在“卖力”地砍树桩当柴火。记者走上前，村民有些害怕，连称“我们没砍树，我们只是砍树桩。他们已经砍了20多天了，都砍完了”。70岁的紫金村村民谢君容说：“这么大树桩也不好砍，我砍了一下午只砍了这么点！”
为估算一共砍了多少棵树，20日上午，记者再次来到321国道资中段。记者从球溪一直向鱼溪方向前行，一棵一棵地数树桩，在12.5公里的路段上共有1233棵。据资中县林业局副局长史俊贵介绍，321国道行道树采伐是他们审批的，共审批了红线内可采伐的3710棵。
“一些没有占道的也被砍了。”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树桩说，“把这条烂路修好老百姓都愿意。但是，看到这些树都被砍了，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特别是那些大树，比我们年纪还大！”
“经济账”易算，“生态账”难算
改建公路为何非要砍树？记者采访了与国道改建项目相关的施工单位、交通、林业等部门负责人。
“我们砍的行道树都是经过审批的，批了两次。我们只是按照规划进行，砍树都是行业的惯例。”321国道资中段改建工程B合同段项目经理程杰说，“不将红线内的行道树砍光挖根，将来树木的根系可能伸入路基中并向上生长，将路基和排水系统‘拱烂\’。”他给记者出示了两张审批单，一张是内江市公路局审批的，一张是资中县林业局审批的。
据了解，国道321改建项目早在1999年就开展了初步设计，于2002年完成了施工图设计，将按照二级公路标准进行改建，即路基宽度8.5米，但资金问题一直没有落实。2009年，内江市通过贷款全面启动了工程改造。
内江市交通局总工程师徐洪友说：“施工按照‘尽量利用老路减少投资\’的原则。老路路基达到8.5米的不多，那么，要达到技术标准要求，肯定就要进行裁弯取直。在施工红线范围内的行道树就要砍伐。”
提及为何不留下行道树，徐洪友说：“把它保护起来，公路限行就达不到标准，按照设计的行车速度，就会有安全隐患。把它移栽，这么大的树非常困难。”
“移栽一棵树的成本可能不会低于每棵800元。”资中县林业局副局长史俊贵说，“一般只有像黄果树、桂花树那种价值高的，才移栽。修路项目都要做环境评估报告的，不是我们说批就批，说不批就不批的，我们批是有依据的。”
在这笔经济账中，当地老百姓也有一些说法。“过去有口头协议，我们负责养护，如果砍了行道树我们要分四成。但是现在小的只给10元，大的给20元，最多30元。他们拿去一卖，一吨都不知道要卖几百块钱呢！”村民黄传富说。
对此，程杰透露，一吨树能卖210元到400元，一棵树按700公斤到800公斤计算。“与老百姓的分成究竟是多少，我不太清楚。每砍一棵树，我们还要付给采伐方每棵18元的工钱，而且还是我们负责挖树根。”
有人算了一笔账：移栽3700多棵树需要花费300多万元，而现在砍树按最低每吨200元计算，卖完至少能赚50万。
无论是交通部门，还是林业部门，似乎对砍树的“合理性”都说得头头是道，都说该砍。
联合调查组进驻资中
据了解，内江市委书记唐利民日前到321国道改造工程资中B合同段实地察看，看到公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新砍树桩，连发“惨不忍睹”的感慨。
唐利民走到一个直径超过60厘米的大树桩前，痛心疾首地问内江市交通局局长杨忠：“这棵大树的树龄起码有30年之久，砍了很可惜。虽在规划红线内，难道就没办法保留下来或者移栽吗？”
唐利民随后召开现场办公会指出：“一方面，目前内江正在打造宜居城市，内江需要大量的树；另一方面，在你们辖区眼皮底下，却发生大砍树木之事，工作方法简单粗暴，请问你们尽力了吗？”
这位书记表示：“加快经济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那是短命行为，将会给下一代留下无穷后患。”
据悉，3月19日晚，由内江市纪委牵头，市交通、公路、路政、林业和公安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已连夜进驻资中，开始对321国道超标砍伐和盗伐行为，展开全面深入的调查。
（新华社四川内江3月24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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