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汉柔情

何小蓉（高新区）

一直想有机会坐绿皮火车去远行。穿上一条长裙，选一本一直想啃而无法静下心来啃的书，一个水杯，备好茶和咖啡。就这样去我想去的地方。

今日凑巧了。绿皮火车，真的是久远的绿皮火车，愿望实现了啊！有点小幸福。

由于前几天的紧张和劳累，上车后一夜睡得安稳。可是这份安稳很快给打破。

一个穿深蓝色衬衫、一副破锣般嗓音的男人站在床铺尾：“快起来，快起来，天亮了。”顺势还用力摇晃着我上铺那位。

我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嘟囔，“这是你家啊？”要是我能打得过，肯定一把抓起地上的鞋子丢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吵醒你了。”

“才几点啊？大清早的没素质！”我轻蔑地回一句，相信他能听见。

看看手机才六点，这可是瞌睡最香的时间。看上去他感觉有些尴尬，在方寸之地来回走动几步，在靠窗的凳子坐下，眼睛看到窗外。

他的同伴动作也大，撑着两边床沿粗鲁地从中铺直接跳了下来。

他居然没脱鞋！鞋都没脱直接睡了一夜！睡意全无。简单梳洗后，我拿出《中国的西北角》看起来。

“上个工地你领多少钱？”“还欠你多少？”“那鬼地方天天高温，顶着太阳干，工钱还不好拿。”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声高过一声的聊着。不时还夹杂几句骂人的脏话。

我只能皱皱眉头，无奈地放下书。闭上眼，被动地听两个彪形大汉聊天。

从谈话中听出来，他俩在工地做电焊工。上个工地几个月没发工资，两人是去新工地。

穿蓝色衬衫的大汉掏出手机。“哦，换工地了要给爸妈打个电话。”那神情温柔中带着甜蜜。

“妈，你们吃早饭了没？我爸呢？早上在稀饭里煮上几个鸡蛋吃，省事又营养，家里养的鸡就留下自己吃蛋吃肉哈，嗯，嗯，知道了我好着呢。我跟猛哥换工地了，车票都是对方老板管起的，还是卧铺，跟猛哥一人一层，我住三层他二层，有空调，安逸得很，一觉天亮。嘿嘿，爸生日你们先给他过，等我回来再给他补过。哦，娃儿想吃什么都买给他，我们出来挣钱就是给你们花嘛，嗯，莫得事，莫得事，好得很！”

看着、听着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妈妈面前瞬间柔化，突然觉得他并不那么讨厌。他享受着跟家人的电话粥，眼睛看着车窗外，跷起二郎腿，脚还不由自主地摇晃着。

听得出他很幸福很满足，看得出他此时此刻很放松和自在。

这才叫铁汉柔情。

“电话打完了？走，车厢接头那里抽烟去。”二人抽完烟回来时，对面上铺中铺两人已经坐在窗口凳子上吃泡面。

看着没地方坐，蓝色衬衫哥习惯性的挠挠头皮。“时间还早，猛哥要不上去再睡会儿？”“算了，蜷着难受，不脱鞋腿也不好放。我是汗脚，这鞋不透气，要是脱了整节车厢没法待人。”

原来是这样。我赶紧收好腿，“你们俩坐这里吧。”

两人有些迟疑，相互看了一眼。“没事，坐吧，白天下铺就是给上面人坐的。真的，坐吧。”我说。

两人拘谨地坐了少半截床沿。

为避免他们不自在。我继续装着看书。“中国——的——西北角范长江。”蓝色衬衫哥一字一句地念着。“是呀，他是最真实的报道了红军长征的记者，现在记者最高奖就是范长江新闻奖和韬奋新闻奖呢。”我回道。

“嗯，知道，知道他，他是我们内江人，我们内江的名人有他还有张大千。”

两人脸上眉开眼笑，特别自豪。

“盒饭了，盒饭了啊。这是今天早上最后一趟了哈。”

“猛哥，是第三趟了，这趟应该比前两趟便宜五块了，买不？”

猛哥犹豫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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