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晚餐
◇杨梅
送父母到青城山小住，嘱咐爸妈要轻装上阵，他们应诺。但出发这天，他们随身又是大大小小好几个行囊，个个鼓鼓囊囊，分量不轻，外加一个敞口纸袋，令我瞠目结舌。
从隆昌到所住地青城山美庐一路要辗转五道车，爸妈的行囊加上姐姐和我的随身物品，人均达三个包。
途中，老爸背上最重的那个大包拉链突然裂开，他愁苦着脸，用笨拙的双手捣鼓着拉链。母亲瞪父亲一眼，接过背包，三下五除二就将拉链复原了。
公交车上，母亲的背包又出现了意外——一侧肩带崩断，幸好她反应快，用手死拽着，背包不至于掉落。父亲用手肘帮母亲托着包底，寻一个角落，帮母亲卸下包袱，蹲下为断裂处打结。看这背包，就知是某个商业促销活动上送的劣质品，材质粗糙，很多地方都裂缝了，肩带受力处布满母亲密密匝匝的针脚。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用我买的背包？”母亲涨红了脸：“这个包更大，装的东西更多。”是么？我不忍心当面“揭穿”她，因为我了解，“节俭”二字在父母的生命字典里早已根深蒂固。
一路负重前行，终于到了青城山美庐。小屋几年未曾住人，落满尘垢，我们忙着打扫，母亲径直进了厨房，忙活开来。我擦拭茶几时，突见一篮葡萄，惊问：“咦，这葡萄哪来的？”“我背过来的。”母亲答。我的妈呀，难怪父亲的背包重得要命，原来还悄悄夹带一篮“水食货”。“你买回来后我们一直没吃，今天上山就带上来了，否则在家里也只有烂了。”母亲喃喃道。算一下时间，我买葡萄已是几天前的事了，看葡萄上渗出的粒粒水珠，就知母亲一直存放在冰箱。我问：“为啥不及时吃呢？”母亲说：“还有别的水果没吃完。” 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心里感慨父母的节约。
一天的舟车劳顿，我早已口干唇燥，葡萄闪着紫光，充满诱惑，剥两颗塞进口中，真是舒服。再看看装葡萄的篮子，为了不至于压坏葡萄，精打细算的母亲连篮子一起背上了山。
不知不觉已到饭点，母亲变戏法似的端出一大碗蘑菇炒肉、一小碗炒肉末、一盘凉拌茄子、一盆南瓜绿豆汤……我惊呆了：这么多菜，母亲是怎么做出来的？难不成把晚餐也打包带上山了？“肉是我昨晚就炒好了的，肉末是家里没吃完的，扔了可惜，就带上来了。”母亲颇为得意地说。
我的老妈呀！
其实路上我和姐姐就商量了，晚饭在外吃，但父母执意不肯，说在住处简单吃点，没想到那么丰盛。“我们可以在外面吃一顿嘛，何必背得那么辛苦！”我冲口而出。“自己做饭吃多好，馆子里随便吃一顿就是一两百块……”母亲振振有词。
看着这一桌家常菜，我知道，父母连茄子、南瓜、绿豆也一股脑背上来了。我再瞄一眼厨房，还有一大瓶豆瓣，几个未动的茄子，甚至还有老姜、海椒、蒜，也许还有一些我未知的“宝贝”。我暗自好笑，之前明明讲好了轻装上阵，东西过来再买，可我的父母，简直要把家搬过来的节奏！
很久没有这般劳累，我早已饥肠辘辘，闻到母亲那熟悉的饭菜香，感觉非常亲切。凉风悠悠，山岚袅袅，我们一家四口坐在小屋的阳台上，看一朵晚霞如莲盛开，享受着这顿跟着我们一起旅行的晚餐。尽管我们初来乍到，却没有丝毫陌生感。因为我的父亲母亲，已经在这里营造出了家的味道。
我打开手机，果断退了第二天返程的车票。友人邀我同游贵州，我也谢绝了。我决定留下来，陪父母多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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