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而未休的邕江铁路桥
邕江铁路桥（中）与永和大桥（左）、四线特大桥（右）并立。
邕江铁路桥通车时的情景。（资料图片）
罗劲松文/图
A一道夺人眼目的景观
在流经南宁市永和路一带的邕江河段上，有一道夺人眼目的桥梁风景线——邕江四线特大桥、永和大桥、老铁路桥，三桥并肩而立，横跨过江。
四线特大桥，动车呼啸而过；永和大桥，终日车水马龙；老铁路桥，则立于两桥之间，像一位沉寂的退休老人，静静地观赏着“后生”们忙碌的情景。
虽然，四线特大桥气势如虹，永和大桥优雅时尚。然而，路过此地的人们，目光却总是更多地停留在那座陈旧的老铁路桥上，欣赏着它的典雅雄浑，关心着它的命运归属。
记得，我最初乘列车跨越邕江上这座铁路桥，是在1979年年初。那时的我，是地质队一名物探队员，正在临近广西西南边境的山野里探矿，经常要乘坐火车在南宁与崇左两地来回奔走。
那个年代，火车上时常坐满奔赴边境的军人。和那些意气风发的指战员一起乘车跨过邕江铁路桥时，望着滔滔江水，我的脑海里总会自然而然地回旋着“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旋律。
1997年，南昆铁路开通，身为新闻记者的我又多次乘坐列车跨江而过，奔赴革命老区百色采访，前往神奇美丽的彩云之南采风。
由于地处僻远西郊，专供火车通行，邕江铁路桥在它58年服役生涯里并没有引起南宁市民太多的关注。人们普遍对这座铁路桥投以关切的目光，是从四线特大桥竣工、老铁路桥退休那一刻开始的。
2015年9月初，南宁媒体刊发消息称：“8月31日，随着湘桂铁路南宁站至南化站区段驳接南昆客专新线路，邕江四线特大桥竣工正式通车，这座‘高大上’的大桥将取代邕江铁路桥。”所谓“四线”，即南（宁）昆（明）客专双线、南（宁）凭（祥）双线。
被一座如此气派的现代化铁路大桥所取代，邕江老铁路桥此后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媒体在消息中告诉人们：“旧的铁路桥将要拆掉。”
恋旧，是世人普遍怀有的一种情结。一件平时并不怎么关心的老物件，当突然意识到要永久消逝时，总会瞬间想起它昔日种种的好，难舍难分之情也便油然而生。
于是，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许多南宁人开始涌向老铁路桥，面对刚劲挺拔的桥体，抚摸锈迹斑斑的铁轨，追溯、回忆邕江铁路桥经历的50余年岁月风雨……
B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说来惭愧，此前的我一直把立于南宁闹市区、俗称“邕江一桥”的邕江大桥视为邕江上建造的第一座大桥。在老铁路桥宣告退休之际，查阅相关资料，我才吃惊地发现：邕江铁路桥的建成，比邕江大桥整整早了7年。
邕江铁路桥才是真正的邕江桥梁中的老大！
有关邕江铁路桥的建造历程，一直被南宁老铁路人储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早在1951年，铁路建设者便在激情燃烧的建设热潮中将湘桂铁路的铁轨铺设到了南宁邕江北岸。在那个技术力量十分薄弱、相关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建设者面临的一个棘手难题是——如何让铁路跨过邕江？
由于工期紧迫，当时的建设者只得因陋就简，采用最简单的应急方法，在距离如今铁路桥上游约400米的河道上架设起一座专供火车通行的木便桥。为确保安全，火车通过木便桥时速度限制为每小时10公里。
1954年，木便桥已经完全不能适应加速前行的广西经济建设步伐。国家铁道部决定：在邕江上正式架设铁路桥。
1956年2月，由苏联援建的邕江铁路桥正式开工。
1957年7月3日，铁路桥竣工，8月1日正式通车。邕江终于拥有了第一座现代化的桥梁！
在附近居民的记忆里，邕江铁路桥作为南宁一座重要桥梁，一直有武警、保安负责巡逻、守卫。起初，铁路桥不允许行人通行。后来，考虑到这一带江面没有其它桥梁，两岸居民往来很不方便，便默许人们从铁路桥两侧狭窄的步道过江。
直到2004年，邻近的永和大桥建成通行，为车辆、行人提供了更宽敞、更便捷的过江通道，铁路桥才再度封闭起来。
C一份难舍难分的情怀
被四线特大桥取代的邕江铁路桥将被拆除的消息，在南宁不胫而走。
2015年10月，一个风和日丽、蓝天白云的下午，我带上相机赶往邕江铁路桥，去拍摄它“最后的身影”。
由江北大道登上桥头时，眼前热闹的情景让我大感意外——此前冷清、寂寥的邕江铁路桥，在退休之后竟然迅速成为南宁一处热门“摄影打卡地”。
对老铁路桥怀有浓厚亲情的附近居民，喜欢在朋友圈晒靓照的青年男女，纷纷在桥梁与铁轨之间选择自己中意的场景拍照留念。一些摄影发烧友，或独自一人左蹲右趴，从各种角度抓拍桥体特写镜头；或指点镜头前穿红披绿的模特，摆拍种种“网红怀旧”艺术照。
我踏着桥头一节节枕木小心翼翼往前走，透过铁轨与护栏的间隙，能看到桥下滚滚而过的江水。素有恐高症的我，顿时两腿发软，不敢继续前行。
铁路部门很快对邕江铁路桥上种种“不安全隐患”采取措施，在桥头南北两端砌起两米高的砖墙，并在砖墙周围装上铁丝网。
于是，人们只能站在江岸边遥望这座老铁路桥雄浑的身姿了。
一位和朋友相约而来的女士站在江岸边望桥兴叹：“前段时间有人把老铁路桥的照片发到朋友圈，看了好漂亮。今天趁着周末打算也来拍点照片，没想到桥已经被封了，听说还要拆掉，真是可惜啊！”
D一个尊重历史的决定
难分难舍邕江铁路桥，成为当时众多南宁人的一种普遍心态。
首府媒体随即刊文感慨：“她曾风华绝代万人迷，现在面临消失，很多南宁人都舍不得……”同时，在网络上发起有关邕江铁路桥去留问题的问卷调查。结果，800多名参与调查的网友，投票赞成“留下铁路桥”的人数多达83%。
邕江铁路桥诞生于新中国艰苦奋斗、奋发图强的崛起年代，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南宁开启大规模城市建设的最重要的基础工程之一。在那个铁路交通充当主角的经济建设年代，邕江铁路桥不负众望，不仅快速促进了南宁经济建设的发展、社会生活的繁荣，同时承载着沟通我国大西南与东盟国家国际铁路线的重任。它既是历史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的大功臣。
如今的南宁，正在着力打造“百里秀美邕江”。所谓“秀美邕江”，按照相关部门的解读，包含“治水、建城、为民”三大要素，既要显现生态安全、江城融合、活力多姿、亲民便民、交通可达，又要体现历史文化的保护与传承。
邕江两岸的绿化、美化景观，可以凭借人力、财力随时随地营造起来。然而，邕江两岸具有独特纪念意义、蕴含丰富历史文化信息的人文景观一旦消失，便永远无法再生。
在此前的城市建设热潮中，南宁已经拆除了太多历史建筑，丢失了太多文化记忆。如果又一次轻率地拆除邕江铁路桥，何以缅怀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那一段火热的铁路交通建设岁月？何以印证南宁六十余年跨江越岭，由封闭走向开放、由内陆奔向大海的前进历程？
民众的呼声，终于在2016年夏季有了令人欣慰的回应。这年7月，受南宁市政府委托，南宁城市管理局与南宁铁路局签订湘桂邕江旧铁路桥设备移交拆除协议，邕江铁路桥和长约1.4公里的铁路线整体移交给南宁市政府，作为历史文物保存。即将拆除的，将只是大桥影响邕江主航道通航的部分桥体。
虽已锈迹斑斑，却依然钢筋铁骨。邕江铁路桥的一钉一铆均为火红年代的历史见证！
虽已沉寂无声，却仍旧矢志不移。邕江铁路桥的一轨一枕都铭记着时代前行的强音！
已然完成“江上通途”历史使命的邕江铁路桥，作为南宁受到重点保护的近现代重要史迹与代表性建筑，正在开启它的另一段憧憬“诗与远方”的全新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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