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 戚□王彩芳

右江日报 2019-11-19 09:13 大字

傍晚,准备上车回城,革嫂捧着一个戳了好多孔的纸箱追上来:“彩芳等等,这个给你。”我打开箱子,里面是几只看起来刚孵化不久的西洋鸭苗!它们静静地卧在一起,黑黄相间的绒毛随着呼吸一抖一抖地,齐刷刷歪着脑袋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我。我直呼可爱!革嫂说:“这几天正忙着给山豆根除草,接下来又该施肥了,忙得团团转,顾不上这些小东西了,看你平时懂喂养,送给你了。”我笑了:“谢谢嫂子的好意,可我那里没地养。”

革嫂是我联系帮扶的贫困户农定文的妻子。想起三年前第一次接触她的情景,我不禁哑然失笑。那时,我和单位的同事们到镇里领取了扶贫手册等资料后,来到渠洋镇安隆村古立屯我们的扶贫联系点。大家差不多走完全屯31户,都是我们主动打招呼,老乡们用探询、怀疑的目光悄悄打量我们。临近中午,我返回到位于村头的农定文家,见一位妇女穿着睡衣正从屋旁的棚里赶出几只鸭子,看见了我,她想缩回去却来不及。我赶紧自我介绍并趁机跟她了解她家的基本情况。她头也不抬地说:“领导,你叫我妈革得了,其他的你也别问了,我家真的一穷二白,老公去广东打工,一年也赚不回几个钱,就刚才喂的这些鸭子还是帮亲戚养的,鸭苗和饲料都是她们买。我饿了,先去煮饭了。”说完径自进屋,把我晾那里。

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革嫂改变了态度,对我的称谓也从“领导”到“小王”再到现今的“彩芳”。

是不是那个夏季午后的一场雨冲掉我们之间的生疏?那天,革嫂扛了半袋化肥,到屋后的地里给玉米追肥培土。刚放了化肥没多久,乌云从四面八方突然聚拢,眼看一场大雨将至。革嫂一边急急忙忙跑回家收晒在屋顶的衣服,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天气。我和同事走访了邻村回来看见这一幕,主动提议去地里帮忙。革嫂略显惊讶地看着我们,迟疑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天,冲进屋里从床底下摸出两把生锈的锄头递给我们。我们三人顾不上说话,憋足劲挥舞锄头,低头培土,不到一个小时,就给放了化肥的玉米苗培完土。革嫂直起腰,松了一口气,看着汗流浃背的我们笑着说:“想不到你们会干农活,动作还蛮利索。”我们到她家放了工具刚坐下一会,大雨便“哗哗”追赶而至。革嫂端上一碗自酿的玉米酒:“今天多亏了你们,不然我放的这些化肥就被雨水冲走了。”不久后的一天,我和同事经过古立屯到邻村大陆屯走访,由于正在修路,汽车无法通行,我们打算步行过去。革嫂知晓后推出自家的摩托车对我说:“太阳那么大,你们步行来回几公里多累,用我老公的摩托车吧。”

或是“同食一锅饭”给了我们双倍的能量和希望?下村走访,我们会提前跟联系户沟通,从城里多买些菜轮流到他们家里煮好了大家一起吃。我们或在院子里,或在房顶平台围成一桌两桌,就着简单的饭菜和农家自酿的米酒,拉家常、谈农事、讲政策、话发展……偶尔也斗斗酒。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发生了变化:水泥路通了、饮水困难解决了、村头村尾出现了新建的猪舍,村前那片100多亩的荒地种上了山豆根,这其中,有近10亩是革嫂家的。

还是那场病让我们感受到彼此的温暖?去年,我生了一场病,有段时间没下村。地里的西瓜刚刚熟,革嫂想托人带给我,得知我到南宁住院治疗而作罢。打听到我出院回家后,革嫂急急忙忙搭摩托车到镇里再转乘汽车来县城探望我。她提着两只自家喂养的母鸡,抱着一个硕大的西瓜,满头大汗找到我家,开门的瞬间,我哽咽了。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和同事们习惯下村之前不在城里吃早餐。乡亲们会给我们准备各种自家种的绿色食品,红薯、芋头、玉米、花生等……返城时还常常打包送给我们带回来与家人共享。

我们成了常来常往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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