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观越南

□许志杰

到越南旅行之前及回来以后,总有朋友问越南好玩吗。好玩不好玩,那是个人的一种体味,不同的心境就会生出不同的观感,从而悟到历史、文化、风土人情、山川地貌的异样情愫。十几天的旅行下来,我的感觉是越南有许多让人感慨、流连、点赞、称道的地方,甚至有很多没有想到的惊异和喟叹。

欧美人钟情越南,已经成为这个东南亚狭长国度旅行大军中的主力部队。他们遍布越南各地,不仅在首都河内以及被当地人依旧习惯叫做西贡的胡志明市,即便是一些之前我们非常陌生的小城镇,街上见得最多的也是欧美人背着旅行包晃来晃去的身影。尤其是在河内老城区还剑湖一带和胡志明市的旧城区,这里的欧美人比当地人少不了多少。他们住在相对便宜的家庭宾馆,吃在路边车来车往的小食铺子里,入乡随俗,脚踏一双人字鞋,手提一瓶纯净水,到处转悠。

初来乍到,越南给人的第一感觉可能就是无序。但几天下来,又觉得这是一个乱中有序、杂而不乱的地方。越南大街小巷的摩托车之多,绝对令各国游客眼花缭乱,主要路段的交叉路口,经常可见欧美游客站在那里拍照录像看热闹。我每次走过这样的路口,总是提心吊胆,望着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呼啸而来、奔驰而去的摩托车大军,大脑一片空白。过马路如同打一场生死离别的战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儿,退路又在哪儿。有意思的是,只要在马达轰鸣的马路边站上几分钟,仔细研究和分辨铺天盖地的摩托车大军之后,你会发现其中的规律是很容易摸透的。首先,越南人骑摩托车没有不戴安全帽的,驾驶者戴,坐车的人也戴,这是一个良好的习惯。不出事便罢,出事了安全帽的作用即可显现。再者就是看上去杂乱的摩托车大队,前行的速度相当快,却大致能够做到行者有道,车不乱,道不乱,互相之间的礼让、躲闪做得很到位。在越南十几天,没有看见一起摩托车剐蹭事故,更没有看到一起包括摩托车、汽车在内的因互不相让而产生的言语纠葛。这么多摩托车在并不宽敞的道路上奔驰,难免有一些“卿卿我我”,越南人却能够瞬间化解,不做纠缠,保证了道路的畅通,很值得仿效。当然,基础的素质是遵守公共交通规则,严格按照信号指令行进,这是摩托车王国越南的行车之道和最起码的道德规范。

在大街上走过几次之后就知道了,在越南过马路,只要严格按照交通信号行之,就是安全的。所以,在越南几乎见不到交通警察,大家在乱而有序的道路上各行其道,各得其所,各奔前程,保证了道路的畅通,保障了行路人的生命安全。

据说,近些年越南的经济发展迅速,老百姓的生活得到初步改善,城市面貌发生巨大变化。当然,这种所谓的巨变与中国相差甚远,在我们眼里仅是毛毛雨而已。或许是越南人领悟到了在往前赶路的过程中需要一点理性、理智的冷思考,因而并未急于翻过眼前的这一页书。河内的老城被他们保留得完好无损,旧时岁月永久地在这里停下了脚步。胡志明市的老街依然电线满天飞,地摊小吃随处可见。或许,正是这些老、旧、破、损,让全世界的游人对此产生兴趣,把急于寻找发展途径的越南人引上了一条思路清晰的康庄小道。他们赶路的步伐或许不及我们那样大步流星,却也是一条适合自己的正路,未来可期。

我在南宁坐上国际列车,从凭祥出关,在越南的同登入关到河内。之后乘火车沿着越南的“统一线”铁路从河内一路南下到西贡,就是胡志明市。与我们坐地日行几千里的高速铁路相比,“统一线”上跑的火车实在是太慢,用老牛拉破车做比喻一点不过分。河内到西贡全线长度1700多公里,最快的火车运行时间也要29个多小时,平均下来时速不过60公里,最慢的火车更是夸张到要跑近50个小时。除了“统一线”,河内到海防和老街,以及中国的南宁、北京,都有火车到达。到南宁和北京的火车属于国际列车,由中国铁路负责运营。别看越南的火车行速奇慢,却深受当地人的喜爱,如果是当天买票的话,高等级车厢基本满员。听越南人说,他们已经有了修建快速铁路的意向,至于什么时候开建、何时开通尚无明确的时间表。越南人爱坐火车出门,就是图个方便。火车站就建在村头,走不了几步就能上车了。这里既无安检也不需要检票,听到火车轰隆隆从远处开来的声音时再从家里跑到车站也耽误不了。火车如同穿梭在街巷的社区小公交,随到随上,简便易行。

因此,我这一路南下到西贡,坐的全是火车。坐过软卧、硬卧,也坐过软座、硬座,有了更多了解越南普通民众日常生活的机会。在火车上我发现这样一个细节,可见这里的人还是很守规矩、很自律的。在火车上,他们始终坚守自己买到的那个铺位,上铺就是上铺,下铺就是下铺,硬座就坐硬座,哪怕软座车厢没人乘坐,也依然坚持坐在硬邦邦的木制座位上。软卧车厢如我们普通火车的软卧包厢一样,四个人一间,如果上铺的乘客要在下铺坐一坐,一定会很客气地跟下铺的乘客打个招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半个屁股放在铺位上。即便如此,这样占用他人铺位的现象也是少之又少,车厢内寂静安稳,各归其位,只听见火车行进中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越南之行记忆最深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在胡志明市看到的那条清新、文艺、现代的书店一条街。我感叹于这里始终如常的宁静,捧书热读的年轻书客来来往往,在知识的海洋里无声地徜徉、无限地畅想。我无法不以羡慕的眼光注视着他们,为这帮年轻人喝彩。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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