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 退 为 进 □蒋立文
认识小李是在初一下学期。据说他在小学换了8所学校；刚上初一就与班主任意见不合大发雷霆，一怒之下砸烂了课桌私自跑回家；之后一直流浪社会，白天在熟人的摩托车修理店打杂混日子，晚上经常尽情飙车。
秋季学期开学，小李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来报名，学校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又担心旧事重演，于是想通过我退伍军人的身份压制住小李的锐气，就安排到我的班级。我听说是“传奇人物”就跟小李约法三章：在我的班级试读一个月，如果表现良好就可以继续就读，如果严重违反纪律就转到年级主任的班级。
通过观察，我发现小李性格外向，个性豪爽，受到部分同学崇拜。自从小李来到班上之后，班级的氛围活跃，在体育方面也小有成绩；但同时我也感觉到班里的违纪现象明显增多，许多同学开始聊天到很晚才睡、上课伏台、宿舍被检查出烟头等。于是我找小李谈话，他说知道抽烟是不对的，但是实在戒不掉，而其他同学很快也学会抽烟，这让他也很矛盾。我反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会比较好呢？”他想了一下：“想抽烟的时候就把牙齿咬住双唇。”那是我军训时站军姿的要求。我建议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可以跑跑步、洗把脸或者想着因为吸烟而引起死亡的画面等。小李说最能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就是下象棋，他从小和爷爷一起下象棋，这也是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学校里有会下象棋的老师，但是上课时间不好打扰其他老师。我思前想后，在一台旧手机上下载了中国象棋的软件，平时放在办公室，允许小李每当想吸烟的时候就到我的办公室拿这台手机玩玩，小李往往以输家告终，但乐此不疲。
此时科任老师也反映小李有时候课堂上随意走动、伏台睡觉或和其他同学讲话，扰乱正常的教学秩序。我再次约谈小李，小李说自己离开课堂太久了，加上小学没有认真学好，所以现在每天11节课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反问我：“老师，如果给你去到国外，每天都坐在教室里连续听11节你都无法理解的外语，你是什么感受呢？”
于是我没有过分责怪小李，但还是强调要他遵守纪律。
一个月内，我第三次约谈小李。我告诉他以后上课不需要听课了。他很沮丧，以为是这一个月以来表现不好，所以需要转班。我向他解释，现在他的基础很差，正常的上课对于他而言是无用功，既然来了学校就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我把一本字帖送到他的面前，让他临摹名家书法，先把字写好。但是有一个要求，每天都要认认真真坚持写100个字，每天晚上放晚学之后都必须拿到办公室让我检查。从此不管上的是什么课，小李就在座位上安静地练字，这要好过睡觉和讲小话。
一个月之后，小李的字已经基本规范，我告诉他练字每天由100个增加到300个，同样每个晚上放晚学之后检查。由于任务量增加，小李在课堂上变得更加勤快，到了放暑假的时候，小李的字已经工工整整。
初二开学的第一天，我送给小李一本《新华字典》，我依旧允许他上课不需要跟着老师的正常教学思路走，只是每天需要写一篇日记，日记的字数只许增不能减，不会写的字就查字典，同样每天晚上放晚学之后都必须拿到办公室让我检查。三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小李告诉我，现在的每一篇日记都像是写作文一样，构思久了自然有了思路，真情实感，源源不绝。我想时机已经成熟，就送给小李一本准备已久的《一千零一夜》，交换条件是每周在班里讲一个故事，时间不能低于5分钟。
小李通过学习记忆一些感兴趣的小故事，知识量和词汇量都在短时间内与日俱增，而每周讲一个故事都要仔细反复打磨，到最后展示的时候句句经典，表达能力也增强了。同学们都觉得小李的转变很大，对他报以真诚的掌声。小李感受到通过勤奋刻苦的学习换来的掌声是最舒心的，一些不良习惯逐渐改掉。
到了初三，小李忽然变得很浮躁，因为家人希望小李能够考上高中，读医学，继承家里的事业，而小李明白自己目前只是文科方面有点进步，理科仍然犹如天书，所以即便是保持着目前的努力和进步，也难以考上高中。为了这事，小李还和家人发生了争执，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我鼓励小李说出真实的想法。小李说打小起就喜欢机械类，毕业后想去学习汽修，但是现在心情很烦躁，想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学校。我知道小李是想逃避现实，这一回若是依着他恐怕又堕落回以前的样子。于是我请小李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当晚我又一次约谈小李，告诉他，我已经从摩托车修理店那里买了一辆报废的摩托车专门让小李拆装，并且备足工具和说明书，如果上课实在坐不住就可以请假到教师车库那里去进行拆装。
小李其实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激动得不能言语。从此，每到实在学不懂的科目时，小李都请假去车库。再见到小李时，他的衣服和双手都是被机油沾得脏兮兮的，只是他的脸上却是兴高采烈的，一副弄不清楚原理就不停止的样子。
一个月后，小李已经可以分解并组装整辆摩托车，此时距离中考仅剩58天。小李可以自由选择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这引起其他教师的质疑。我放心不下小李，一有时间就约他谈心，小李说感觉到现在的生活最有意义、有价值。看到小李坚定的表情，我不再多说什么了。
毕业后，小李想选择南宁的一所汽修专业学校继续深造。我通过家访与家长沟通，家长也同意了小李的选择，不再强求。周末收到小李发来微信的一条视频消息，内容是他正在唱着《强军战歌》，随后发来文字信息：老师，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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