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财的野史
张发财,新浪微博知名博主,每天深夜定时出现,瞅冷子发几条历史掌故,然后整夜和粉丝干仗,他的生活似乎一直这样。
生活里的张发财,正经职业是一名平面设计师,在业内小有名气,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也获过不少奖项。他的设计古灵精怪,脑洞巨大,常常让人抚案称奇。比如,他为我设计过《舌尖上的中国》的海报,把泼墨山水处理成家乡咸肉,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和发财相识,还是博客时代。当时,我们都在罗永浩的牛博网更新博客,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发财东北人,热心肠,特仗义。每次见面必喝必醉,醉了之后就胡乱许愿,醒来后又只好费老大劲还愿。前面说的那张海报就是他酒后答应的差事,分文未取,真便宜了公家。我周围好多人也喜欢找他帮忙,设计个图书封面、个性名片、公司logo、产品包装……一般来说,义务帮忙,差不多就行了,没人会当回事,但发财不同,老认真了,而且充分体现了专业精神。
我另一个东北籍朋友王小山,前两年创业,开网店卖酒。小山是社会活动家,会忽悠,先找了个懂酒的人到日本找到一家传统工艺酿酒的作坊,接着找了个文化人帮忙取了“一梦如是”的名号,再找来书法家题了字,最后找到张发财设计包装。小样发来的时候,大家全体膜拜,酒标下方像群山一样的剪影,实际上是小山未老先衰的侧脸。张发财确实是个聪明人。他的聪明劲儿实在藏不住,总像八块腹肌的C罗一样,得空就要拿出来秀一下。
他确实有这个虚荣心。不过,虚荣心也有受挫的时候。比如,一说到美食,发财就不那么自信,甚至会像散黄儿的鸡蛋一样无力。原因在于他是在黑龙江长大,成人后却因命运的安排定居在广西南宁。人的口味朝向定型,基本完成于自己的童年时代,之后不管落脚哪里也难以改变。而张发财在南宁,味觉简直找不到北。
作为混迹美食江湖多年的食客,我有资格说,南宁,是个美食汇聚、口味多元之地:既有泛粤语区的岭南广式烹饪,也有桂柳风格的山地料理,还兼具少数民族地区的狂野食俗。采集狩猎、农耕商贸的文化影响,均可以从这里的食物中品味出来。但不管我在微博或朋友圈说到南宁什么大菜小吃,张发财都会一脸不屑:“难吃!”
有次,我写了一篇关于南宁柠檬鸭的专栏文章,大概对发财有所触动,他特地带着媳妇驱车几十公里去了远郊的高峰镇,那是我文章中提到的地方。饭才吃了一半,发财就打电话来和我理论,说柠檬鸭既咬不动,味道又奇怪,非让我把这顿饭的钱、汽车的油钱以及过路费给他报销了。他怒气冲冲地在电话里骂个不停,他媳妇是南宁土著,赶紧抢了电话道歉,解释说“发财东北人,味蕾数目只有中国人平均水平一半”之类的话。发财一听更急眼了,抢过电话说:“下回你来南宁,我必须亲自带你吃一顿。”
后来,我真的吃了他请的客,半年后吧。那是个很豪华的餐厅,大个儿的水晶吊灯,鲜红的转盘桌子,每道菜都装在镶金边的盘子里,每次上来都有民乐齐奏、灯光变色以及干冰汩汩流淌……菜我就不细讲了,简单报个菜名儿吧:锅包肉、地三鲜、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豆腐侉炖鱼……看着五彩祥云笼罩的乡土料理,我心说:太像春晚舞美了吧?而且内容也全是东北口味。
我超级热爱南宁的早餐:老友粉、八珍粉、生榨粉、卷筒粉……但发财居然从来没吃过!到今年6月,他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20年,但仍然无法与这座城市达成某种默契,仍然保持着无法融入的客人心态。从文艺理论的角度分析,发财是一个有乡愁的人。其实,我去过发财的老家,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客观讲,无论食物的种类还是精细程度,和南宁都无法相比。
然而发财的口味就是这么执着。南宁夜色下,无论在邕江边鲜活鱼生摊档还是中山路摩肩接踵的粥店,你都能看到一个披着长发包着金牙的细高个,落寞地凝望远方,然后低下头,在微博上写下:南宁,我无法爱你,你为什么没有大腰子!饮食对人的世界观是有影响的,天长日久,无论是设计还是写作,张发财的角色定位都很难有代入感,而是一个冷冰的旁观者,像加缪笔下的马尔索,一个超脱的局外人。
说到局外人自然就说到写作了,张发财的另一个身份是网络作家。
据我所知,这本书是张发财的第五本书,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写过《一个都不正经》《大家都很2》《历史就这七八样》《十三不靠》,内容也都是扯历史的闲篇儿。事实上,张发财骨子里是个文化人,爱读书,阅读范围广,而且短期记忆能力突出。20多岁时,他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通读“二十四史”,结果在30岁前居然完成了这个目标,并且把它当成是献给自己而立之年的生日礼物。
读史明智,喜欢历史的人,一般来说三观都错不到哪里去,所以,这篇序言原先的题目是“认真扯下历史的蛋”,我的重点落在认真扎实上,别看发财的文字表面风骚放荡,充满各种秀智商的桥段,但这些都是建立在他饱读经典、勤于考证的基础之上。在大量的历史典籍中惯看了秋月春风,心如止水,落笔之前,总带着知识分子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感游离于琐碎的日常生活以外,所谓“地命海心”是也。克罗齐说,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每个人在阅读和梳理历史碎片时,都会有所关注,有所选择,而这种选择的背后,其实站立着自己的价值观。
当然,发财最有趣、最招读者待见的,首先还是他扯闲篇儿的能力。张发财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讲故事的人,这可能与“出了山海关,都是赵本山”的地域基因有关,也和他的聪明劲儿有关。人类对故事有天生的渴望,发财笔下的历史,能把正史写成野史,把野史写成《知音》《女友》《故事会》。
张发财对读者的心理需求了然于胸,善于在历史的犄角旮旯里找出所谓的“硬货”。这些故事往往有着惊悚的外观,比较离奇,并且完全超出一般人的知识储备范围。这与发财平时阅读的芜杂有关。他在传统正史里寻找死角,在史学论文网站发现兴奋点,在历史笔记与个人回忆录中考证真伪,在中外史料里构建某种有趣的关联。我知道一件私密的事情,每次找到比较冷僻的书籍,发财买回来,都要给自己题写一句话:赠发财,供吹牛皮用。
发财的文字令人称道的第二点,是非凡的想象力。游戏文字看似简单,当然也要功力,这一点上,发财在设计方面的通感能力得到了用武之地,他的想象力和拼接能力一流。比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青天说:“咸平二年四月癸亥(999年5月28日)。”是日,包青天头顶明月,出生于安徽合肥。再比如,顺治元年四月己卯(1644年5月27日),多尔衮率清军至山海关,吴三桂开关出迎,当天受降仪式上的压轴节目是“三跪九叩”,吴三桂犹豫推脱,这怎么可以?必须跪。肯定跪了,吴三跪嘛。这种历史拼接技术有时多么让人惊喜。
当然,正经学历史、从事历史研究的专家,或许会认为张发财的历史闲篇儿有点粗浅,有点轻浮,或者有点盲人摸象。前面说到发财时常在微博上与人争论,他给自己的定位不过是一个历史爱好者。能让一脸肃穆的历史偶尔露出些孩童的天真,我看这是件好事。
读张发财的文章,我时常会有仿写的冲动。比如要让我按照张发财的历史写作模式,我完全能勾勒出另一个张发财。这个故事名叫:张发财野史。
1999年年底,南宁人陈芳茗正忙着操办婚事,门外突然有个东北口音的男人,拎着啤酒瓶子前来寻衅。芳茗听说东北人打架不要命,不敢开门,倒是他的未婚妻娃娃非常镇定:“让他进来。”
进来的人名叫张发财,是娃娃的大学同学,两年前为了追求娃娃,尾随来到南宁,成为邕漂一族。见到娃娃的张发财立即收了彪悍,怂了:“哥,嫂,要不要喝点?”就这样,陈芳茗夫妇和张发财一见如故,每天都要在一起喝酒。
十几年过去,芳茗和娃娃的女儿已经上了小学,张发财依然漂在南宁。他觉得现在这样每天和陈芳茗厮守的日子挺好的,他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南宁了,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名叫陈芳茗。
上面这个狗血故事如果拿给张发财看,他肯定会说,无一字不是事实,这就是张发财的野史。他出生在东北,为了爱情跑到南宁,他爱喝酒胆子小,1999年,他正式用张发财这个名字混江湖,之前,他的学名叫陈芳茗……对,没错,他最爱的人是他自己。
张发财就是个自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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