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重量

南充晚报 2018-04-16 00:00 大字

□ 曹衷铭(蓬安)

书是我另一份口粮。为了“糊嘴”,打小开始我就学会刨食。

与小伙伴拾地母、撬麻芋、翻拣半截子红苕、在挖过的地里掏花生,也学着能干的妇人勒过掉在稻田里的谷穗子,效仿男人们高举禾把在拌桶上敲打谷粒,在荒原上拾粪集肥……深知每一滴汗水,对于辘辘饥肠的不言而喻的含义。稍微填饱肚子,我就幻想给另一张嘴进食,甚至破天荒地思虑着去占有一本书,狼吞虎咽,那些散发油墨清香的汉字,仿佛这样,我的饥饿就会缓解一小撮。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 蜗居穷乡僻壤的农村孩子能拥有一本课外书, 简直比吃肥肉打牙祭还奢侈。 且不说好多家庭红苕碗里不见白米跳动, 就是能提供精神食粮的国营书店,很多大镇也不多见。即使有幸开设了, 那些油盐酱醋茶布等生活用品占据了大半个屋子, 只有一两列柜子陈放着书籍,品类极少,就算看得上眼的图书,也隔着厚厚的玻璃,若想知晓一本书的大概内容,这比登天还难,更不用说,兜里空空如也。

早年买书,无异于刨,就像用双手、用肩挑背磨从泥土中去抠出那些被忽略的果实。为了“刨书”,我开始干起扛竹子卖的营生。十四五岁那年,跟随村民一大早扛起三四十斤的竹子向距离家乡三十余里的镇上出发。山路坡坡坎坎,山沟坑坑洼洼,天还没大亮,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沟里摸索。有时,踢踢踏踏的脚步惊起了一阵汪汪的犬吠,声音由远而近,由疏而密, 吓得我脚下一滑, 顿时摔个嘴啃泥,竹子也啪的一声弹到一边,震得寂静的山谷爆出一串脆响。 我的肩头也因竹结疤而勒脱一块皮,火辣火烧疼个不停。即或如此,我还得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掉了队。好不容易日上三竿,才趔趄着赶到镇上,卖东西的人却多得扎堆。最终, 揣着八分钱一斤卖竹子的钱, 来到书店,我终于刨了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乡下教书的日子,闭塞粗糙,但民风朴素,并由于书的浸润,颇也自得其乐。晨起,鸡犬相闻;黄昏,听候鸟归巢,一个人守着一座村小,同学朋友间鸿雁传书几乎中断,没有手机,也没兴起互联网,书籍报刊仍是我通向村外世界的主要之路。 趁寒暑假或节假日,我总会跳上开往县城的中巴,除了去沾几缕城市气息, 大把大把的时光花在了一串串字里行间,那时候,虽然也有了薪水,但毕竟工资低,一次性我只能买上三五本向往已久的典籍,多数时候,捧着厚厚的新书,立在书架旁,一目十行地翻阅。那时候,新华书店里翻闲篇的人也比比皆是,没有凳子,更不会有书吧,看书看累了,就一股脑儿坐在地板上,四下一望,挨挨挤挤,呼吸相闻,下脚的地儿都只能见缝插针。有好几次,我看书入迷,竟然错过了回家的车辆。然后,我乘坐相邻乡镇的班车,头顶夜色,手提一袋子书,摸黑回家。

我并不因为沉醉于书, 误了生活小事而懊悔,那个当口,书于我已是蓦然回首的境遇,我把彼此的相逢视为淘。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到本世纪初, 南充市内有好几家旧书摊。通常,我会去火车站附近,靠莲池路的那家门店,店主是一位中年妇女,坐在一把老式藤椅上,一边大量收购小贩的书报,一边零卖。两间门面像码柴火一样,到处是旧书,学习教材等工具书居多,也不乏经典名著。有时我会蹲在满是灰尘的书堆里,一本一本地掀找小半天,也会淘得《胡安·鲁尔弗中短篇小说集》《果戈理和他的创作》之类袖珍版本,标价几毛钱,结账时得花上五至八元才能收入囊中, 但这些于我可谓是发现的喜悦了。 我还会去仪凤街逛夜市书摊。不过,那些摊位上摆放的很多都是盗版书,因为便宜,也因为钟爱,我仍然会一次性淘上一大袋, 美美地躺在乡村的凉椅上,咀嚼着浮生半日闲的读书滋味。

互联网走进寻常百姓家时,网购、微商成为新宠,买书早已省去了诸多不便,坐在电脑旁,鼠标轻点,当当、亚马逊、新华文轩、孔夫子旧书店……让人应接不暇,品种齐全、应有尽有,各个实体店见不到的奇珍异宝,也会在网店觅到踪迹。从最初刨书,到现在的轻松网购; 从追求温饱到奔小康的文化扶贫, 发展到全民阅读, 一晃三十载,我的藏书也有小小的几千册了,家中新做的几个书架根本满足不了摆放需求,甚至明显有装点胜过阅读的现象, 但不管怎么说,闲暇时,驻足这些书前,哪怕不用翻阅,心里也会涌动着一股欣喜。似乎曾经的光阴,也沉淀为一本厚厚的书,我只需嗅一嗅,就能掂出人生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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