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墨一滴品精神 何永康《野墨集》品读
□ 周闻道(眉山)
典型的随笔性小品文。
这是我读了何永康《野墨集》后的鲜明印象。
在中国,“小品”不仅有悠久的历史渊源,而且有深刻的思想文化背景。“小品”一词出自佛门,始于晋代,就足以说明。但不知怎么,到后来小品在中国文体中却悄然消失了。
反而西方的“小品文”泊来更香,后来居上。
在西方,英语“essay”译作“随笔”或“小品文”,是一种颇为流行的文体,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家有法国蒙田、德国蒙田、英国培根、法国雨果;带有记述性、艺术性的又叫“美文”,而获得“散文”含义始于蒙田。1580年,蒙田出版了一本表达生命思考、兼带论说性质的随笔《尝试集》,很快风靡欧洲。“五四”新文化运动期间,周作人、郁达夫等,将西方式小品文观引入中国,与中国传统的散文、小品融合,形成了现代以抒情叙事为特征的“小”(小品文)“美”(美文)散文,影响百年。
但这主要是散文一脉,而非小品文。
真正传统意义的随笔性小品文,主要在报纸副刊上;而永康的《野墨集》,显然是对这种传统文体的很好传承发展,且达相当高度。因此,永康有“报纸副刊之王”之称。不管这种说法是否妥帖,但其表达的意思我是认同的,《野墨集》就是明证。
我理解,“野”当是视角。永康是在刻意以一位乡野闲士的姿态,阅世品物,表达自己对世界的发现。为什么,因为他是体制中人,还身负一官半职,怕稍不留神体制的眼光会看走了眼;“墨”自然是闲适,既是一种雅士姿势,又是一种品世的样子;而将众多的“野”“墨”“集”于一体,形成集合概念,无疑就构成了作者对世界的看法。这就不是简单的随笔性小品了,是纵笔大品。在场主义在谈到在场与中国现代散文的转型时,其中具体而重要的转型姿态之一,就是由“小品”转向“大品”。
这里的“大”,是格局。这是个人化抒情叙事写作与在场写作的根本区别。单看《野墨集》的篇什,大都是以品文品事入手,层层递进,丝分缕析,直达根处。跳出单篇,纵观整体,却发现一种于闲适中以审智的眼光看世界、看时代、看历史、品日常生活的宏阔高远,于审美、审丑与审智的融合中,发现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永续光芒、日常中的奇崛及时代精神品质。在纵观整体后,再以整体格局反观单篇,你又会有一种“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的感觉。这正诠释了逻辑学的集合概念本质。
这样的大品之相,在《野墨集》中俯拾皆是。
《丘园养素》纯粹写的是人的情趣,从古人文人雅士到今人,从李商隐的“世间荣落重逡巡,我独丘园坐四春”,到城里人的乡下怀旧思古,寻找乡愁;从冯子振写苏轼的“任他桃李争欢赏,不为繁华易素心”,到面对繁杂尘世,不少人对独善其身,修行悟道,素养纯真的追求。《选择性看破》从品文——读《红楼梦》入手,引入诗人李白的“看”、僧人弘一法师的“看”、俗人谬解宗教的“看”;从古人的“勘破”到今人的“看破”;从弘一的“悲欣交集”、杜甫的“寂寞身后事”,到李清照的“凄凄惨惨戚戚”和“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可谓豪气磅礴。当然,要真正做到“选择性看破”并非易事。真正的智者是身在凡尘处变不惊,笑看云卷云舒;面对尘世繁乱既看得破,又跳得出。
如永康。
于闲适中品世相,构成了《野墨集》鲜明的艺术风格。
在中国传统的“小品”中,有论语派和太白派之分。但无论哪派在表现自身观点中,都具有明显的“闲适”话语特征;在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继承发展,对西方小品文、自由主义、黑色幽默、表现主义等的借鉴中,艺术上都展现出了闲适特点。
永康显然是深谙随笔性小品艺术之道的。
总体看,永康的随笔性小品文,更接近林语堂等人推崇的晚明幽默闲适风格,把之视为独抒性灵、闲适自娱的形式;而疏于鲁迅等人强调的对现实的介入,“战斗性和审美愉悦的统一”,及生活速写、讽刺幽默、科学随笔和历史文化小品的犀利。
阅读永康的文章,你甚至会很快由文字的闲适,被带入作者书写时的怡然闲适,进而不知不觉中进入这样一种闲适的情景框架:某个晨早、午后或者夜晚,洗漱完或者吃过饭,太阳是升起、当顶或落下都不重要,永康的太阳是文字,文字时时在他心里;重要的是他有了闲,来了书写的雅兴,经过一定的观察思考或阅读,对某事某物某人有了体悟,有了一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觉。阅尽红尘,坐看云起。闲适是永康“选择性看破”中的选择;而闲适的书写与书写的闲适,不过是他人格的文字外化,也是他对随笔性小品文艺术风格的在场个性实验。
《打开青苔喝山泉》,写的是一种常年生长在古墙、老井、僻径及阴暗潮湿处的植物,自生自灭,卑微渺小。苛刻于文的永康,却不惜耗墨青苔。他发现了“青苔是岁月的痕迹,是沧桑的证物”、“青苔的美学价值在于给凡俗以精致的点缀”;“人与植物一样,生存环境总会制约、决定、改变性格与命运”,进而从这“突然在网络走红的植物青苔”中想到当下,呼唤“打开青苔喝山泉”的励志精神。这不是闲来无事,而是闲而得道。
最令人难忘的是孙犁捐房助教的故事。《故居,故居》,品的是两位作家——孙犁和贾大山共同的人文精神。那就是耕牛般的勤勉,大山般的笃定,及对名利的淡泊,彰显了闲适精神。
品而不居,品而有味,构成《野墨集》的审美本位。
品饮食味道。《礼记·礼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指食性乃人之本能。因此,可以说饮食味道是人间不可或缺的基本味道;品饮食味道不仅是人之本性,更能从中体味人间风雨冷暖、辨识人之品味情趣和价值取向。永康的许多文章正是这样。《东坡味道》品的是与东坡文化相关的人文元素,在品遍了美食的味道、诗文的味道、丹青的味道、花木的味道后,作者将“抽象味道与具象味道”相融合,从“历史性和现实性的结合”中立体化地领悟到了“东坡味道。”这无疑是味道的升华。《阆中食味》,在将富庶阆中的春分笋、清明花、芒种梅、小暑藕、谷雨茶、冬至羊,及张飞牛肉、白糖蒸馍、锭子锅盔、多味油茶、保宇酒、保宁醋等一一列举后,一下把目光聚焦到中国传统文化的“食安天下”上;而阆中又曾叫“保宁”——保一方安宁。这样,从作者品阆中之味中,我们品出的就不仅仅是食味了。
品人事风物。这类作品在《野墨集》中占了三分之二以上。这既与体裁有关,人事风物更适合于随笔小品文式的书写;也与报纸副刊及其读者趋向有关。但要在见惯不鲜的人事风物中品出别味和不同价值意义,得看各人功夫。永康无疑是成功的。
此类文章一个共同的特点是,直抵对象根性。
《春池洗砚》写的是眉山三苏祠东坡书房“快雨亭”外的东坡洗砚池。作者在检阅砚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独特作用和文化价值后,直接把笔触指向砚与人的关系,“古人洗砚不是一个孤立的行为,同时也是在洗心,洗去眼中的污秽,洗去心中的杂质。”《非人磨墨墨磨人》同样写的是文人与墨的那些事,或者说是“墨、砚和磨墨人三者的关系”。作者从小时候跟着一位国画家习画写起,徒弟当然是从磨墨开始,直到墨锭磨灭,墨砚磨薄,画可能还没有学成,磨中之道却已悟透三分:“磨与被磨是一对矛盾……认真当好一个磨墨的人,也坦然当好一个被磨的人。”
集子中的《质疑》《中级趣味》《忍冬》《向往花甲》《性本爱秋山》《一抹粉黛入秋来》等,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品知识文化。这类文字大都是阅读或与阅读有关的,读书读画读生命,永康以他独特的方式,品味知识,也创造文化。
可以说,阅读是文人雅士的共习,也是一种闲适方式。写作者的不同之处在于,不仅从阅读中获取知识、认识世界,还融入自己的生命体验,发现文本之内和之外的意义。仅从《野墨集》看,永康的阅读面非常广,从历史、人文、自然,到诗文、哲学、绘画、生活等几乎无所不涉猎。读得多了,当知识沉淀为文化,融入自己血液,就成为写作中的酵母,每有触发就生长开来,形成新的文化生命。这是永康文章富有生命质感的重要原因。
用“野墨一滴”写《野墨集》,既表示对永康惜墨如金的为文治学精神的敬佩,也是对他文章风格——不同品法之闲适、雅兴、雅思的赞赏。在特殊语境下,家墨已腻,野墨难求,要在野墨中挥洒性情,呈现灵魂,表达发现,更需要智慧与勇气。
感谢永康,不仅给我们带来了一场小品之道、大品之象的文化盛宴,还带来了“选择性看破”式难得的野墨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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