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情端午(外一篇)
?周瑜平
往年的端午,我思念屈原。如今多了一个人,母亲。
母亲是在地震前一段时间里去世的。她在春风煦暖、山花烂漫的季节走进了天堂。
她苦了一辈子,最后在深深的犁铧轭印和禾苗的垄间倒下,走完她苦难的一生。走完她悲情的人生历程。
她走得太过匆忙,太过突然,让我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挽留。我作为她的儿子,她一生中没有享过我孝敬给她的一天福气,她是苦命的女人,临终时还在地里辛勤劳作、苦苦耕耘。她是以一个壮烈的姿势走完了她平凡的人生的。
她手里栽种的那一棵玉米或许带血,或许比其它更翠绿,那也许是玉米们给母亲的最后一滴感恩,也许是树立给母亲的最直接的纪念碑。种子在土里生根发芽开花,母亲则化为悲痛的春泥,滋养着活着的生命。
阴阳两重天,母亲在黄土的里头,我在黄土的外头。母亲啊,今年的广元,粽子已经香满街头,从五月的第一天开始,那些香气就香透了我的黄楼和衣袖。
我多想像往年一样,从很远的外地,赶回家乡,欣喜地蹦跳到您的面前,用儿子的别样心灵,感受您的笑脸。而您也会放下手中的镰刀和锄头,擦去额头的汗水,挽起衣袖,连夜把着灯盏,为我煮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糯米粽子,一屉屉的糯米粽装满您的慈祥、装满您的辛劳、装满您的爱。红红的大枣、红红的枸杞、还有诱人的花生和核桃仁,让我谗涎欲滴。红糖煮透的粽子俘获了我的视野和胃口,我会很残忍地饕餮个够。
如今的端午,我没有了您,母亲,我心里有多疼。
您是慈祥的代名词,您是母爱的化身。
现在满大街都是蒸笼,满大街都是粽子的芳香甘醇,可是我没有胃口,我避开了眼神,我不想看见那充满思念的一个个锥形的食品。尽管它很美丽,尽管它浑身结满了牢实的麻绳,但是它系不住我的思念,系不住您的身影。
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扑在您的坟头,为您送上一个今生孝敬您的唯一一个粽子,您可曾感觉到它的滋味和情意?在天地间,我想您,母亲。
此生做您的儿子我没有做够,我还要为了一个梦想去奔波。曾经多少年,您总是尽一切努力帮助我,支持我。我拿什么回报您呢,母亲?只愿这个端午我以一枚粽子的思念,寄到天国的餐桌,酬谢您,祭拜您。
原谅不孝的儿子,母亲。
半口铁锅
如果说我家里一度使用半口铁锅,诸君信不信?也许谁也不会相信。
在我母亲和父亲结婚成家的时候,我爷爷奶奶给他们分家的家产中,最宝贵的家产就是半块铁锅。
半口铁锅如何使用,如何满足家里日常生活,接待乡邻呢?这就要考我母亲的智慧了。
放在今天,母亲娘家会怎么想呢?
在今天,女孩子出嫁的嫁妆中,有豪车、洋房、珠宝首饰,必然有一笔巨大的聘礼。
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父亲出身寒门,从茅草屋中走出狭小山村,在阆中师范读书后被分配到一个叫做红茨垭的村小教书,母亲正是看中父亲知识分子的身份,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父亲也几乎是分钱没花,就娶了我母亲,还得到外婆准备的木箱木柜和桌子、脸盆架,我母亲羡慕父亲的才华,再穷再苦都无怨无悔。
上世纪60年代正是国家摆脱贫困的艰苦岁月,所有人都要为了一口饭而拼命,不管你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不管你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还是垂暮之年的老者,每个人,每一天,大脑里转动的只有填饱辘辘饥肠的渴望,为了一口吃的,甚至要拼命,为了一口吃的,有人丢失人性的尊严,干些偷鸡摸狗、为食物献身的傻事。
接过奶奶手中的半口铁锅,母亲就开始操持一个家的梦想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个人的人生最高理想,母亲作为一个农村妇女,虽然识字不多,但是母亲是十里八乡的能干女青年,有智慧,能吃苦,善于经营贫困的家。
她的最大理想就是当好这个穷到不能再穷的家,在她心目中,尽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不拖国家的后腿,养活自己和家人是她的最大理想。
年轻的母亲开始了拼命劳作和家的建构。
那时,母亲唯一拥有的就是希望,还有足够强大的信心,有使不完的力气,母亲坚信,只要拼命干活,打得粗、下得蛮,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蛮拼的秉性,咽得下树皮野草,保命是没有问题的。
分得半口铁锅,母亲开始了第一顿饭的制作。母亲找来稻草和玉米秸秆,用外婆当作嫁妆陪奁的打火石擦出星火,点燃草料,塞进用泡爪石和稻壳、淤泥垒砌而成的灶台,开始生起缕缕炊烟。
如果下雨天,柴火的烟尘会来作怪,他们不顺着土坯房的瓦缝冒出去,而是满屋乱窜,那些带着潮湿气息的浓烟很疯狂,往往要烟得母亲眼泪直流,咳嗽不止。在睁不开眼的情况下,母亲会用一个吹火筒吹开灶膛的湿柴,促使饱含湿气的火苗舔舐半口铁锅的锅底,积累可以煮熟饭菜的能量。
那时的饭非常香。
母亲做饭时会加上少许的水、杂粮、糙米或者面粉汤,再加上少许的盐巴和蔬菜根,在有限的柴火攻击下,把一顿令人期待的饭煮熟,然后由母亲用土巴碗呈上木制的餐桌,满足几口人的胃。
在少盐和少油的年代,饥肠辘辘是一种身体的常态,除了吃饭,人们没有时间去追求文化享受,也没时间去思考人生的品味,有东西吃就万事大吉。
在一穷二白的年代里,父亲已经过惯了苦日子,以至于这些记忆一直保存在父亲的骨头里,即使是在今天的小康时代,穷惯了的父亲对于生命的最大价值观仍然是:吃一顿饱饭足矣。今天,70多岁的老父亲还是保持着当年一样的简单追求和节俭观。
靠着这半口铁锅,母亲养活着自己,养活着父亲,后来又养活着我,还养活了两个妹妹。
改革开放以后,家境逐渐好转,一家人勤俭持家,逐渐走上小康之路。在有饭吃的年代,我们家里开始添置一些新铁锅,并承袭奶奶留下的鼎锅。我们十分珍惜这口鼎锅,除了用来热水洗脸,熬制稠粥,还用于炖肉,配合着简陋的铁锅,一切食物都能帮助我们度过艰难。遗憾的是,那些铁锅后来逐渐退出历史,放置到墙角,被收荒匠当作废品回收去大炼钢铁了。不然,那些铁锅留存到今天,一定会成为珍贵的文物。
我深深地记得,我家的半口铁锅最多时只能做两三人食用的饭食,由于母亲手巧,她有本事可以做到五人吃。母亲是怎么做到的呢?巧手的母亲在锅底上孔上干饭,再将菜碟放在米饭上面,用筷子垫住,然后文火烘焙,当竹篾做的锅盖上冒出淡淡烟气,从远处都可以闻到锅巴的香味时,一锅香喷喷、热腾腾的农家干饭就可以出锅了。
为什么这种米饭如此喷香呢?母亲说,孔饭时将菜碟倾斜,让那些油水顺着锅边流到锅底,在柴火的热烈中,锅巴逐渐焦黄,带些肉油香脆的锅巴,在那个年代比鲍鱼、龙虾、海参更美味。
如今我们家里都用上了球釜电饭锅,广告上说可以做出柴火一般的饭菜。为了满足我们对过去锅巴的怀念,试着做了无数次,但事实上,不管再怎么先进的科技,也催化不出那种带有久远情愫的味道,我们永远都无法超越母亲在那半口铁锅煮熟的饭菜!
我想,除了我们无法超越母亲的手艺外,先进科技怎么也不可能做到母亲对儿女那份慈爱的关怀,她用心血和爱心做成的食物,将永远深埋在心底,无可复制。
半口铁锅已逝,母亲已逝。
但是,在低矮的土坯房里,母亲在烟熏火燎中为家人奔忙的身影,却随着我们的长大而更加清晰,母亲的手艺和半口铁锅煮出的饭菜味道,将成为孩子们眼中、口中和心中永恒的记忆;成为孩子们碗里、手里和胃里最宝贵生命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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