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光的歌声
□赖红梅（绵阳）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过了艄翁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歌声从青龙山岩鹰坪中的一个操场飞出来，此时学校正在进行国庆汇演。那是1980年，我正读初中二年级。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召开，改革开放已经起步，国家已经恢复正常的升学制度，我们这群农村孩子，赶上了读书改变命运的好时候。
学校的操场紧挨着山边，一面是高高的峭壁，一面是绿树掩映的学校。我就读的三台县里程乡初中，条件非常简陋，表演的时候，没有舞台，没有音响，没有话筒，当然更没有伴奏。因为我爱唱歌，代表我们班来参加国庆演出，我给大家清唱的是《我的祖国》，是电影《上甘岭》里的插曲。大家都乡村放映队放的这部电影，都熟悉这首歌。
9月的阳光温温和和，山泉沿着竹管轻轻流淌，高高的峭壁挡住了汹涌的山风。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心里格外紧张，双手竟然情不自禁地轻轻抖动。唱着唱着，我的眼前闪现过一幅幅画面，岸边的稻谷，弯腰的纤夫，飘动的白帆……我的家就是涪江边的一个小村子，这些都是我从小就熟悉的风景。我唱的不是电影插曲，唱的就是我美丽的家乡。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歌声从三台县大礼堂传出来，那是1983年，广大的农村已经包产到户，父辈们开始田野里辛勤地耕种，他们耕种着土地，耕种着幸福。我们美丽的田野，就是我们充满希望的家乡。
我已经是三台师范学校的学生了，我们师范校合唱团的同学们正在大礼堂参加全县的合唱比赛，刘昭瑜老师编排了一场大型合唱《在希望的田野上》。大礼堂是县城最先进的舞台，有幕布、有灯光、有音响、有伴奏。我和亚沙担任领唱，我们向前一步，站在话筒前。两手轻轻握在一起，放在胸前。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嘹亮清脆的歌声便飞了出来:“……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粱，十里哟荷塘，十里果香……”歌声飞出了礼堂，飞向了田野，飞向了希望。歌声中，我仿佛看到美丽祥和的小山村，炊烟在袅袅升起，小河在潺潺流动……领唱一结束，两个声部的合唱马上接上来:“哎嗨哟荷，呀儿咿儿哟，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生活，为她富裕，为她兴旺……”同学们的声音雄浑有力，气势排山倒海，仿佛汤汤长江在奔腾，滚滚黄河在呼啸。
“你从雪山走来，春潮是你的风采；你向东海奔去，惊涛是你的气概……”
歌声从学校礼堂里飞出来，我们年级正在举行毕业汇演。那是1985年，改革开放如火如荼，各行各业百舸争流，祖国大地充满生机勃勃，刘昭瑜老师又给我们编排了另一个大型合唱《长江之歌》。
“你从远古走来，巨浪荡涤着尘埃；你向东海奔去，涛声回荡在天外……”我们在学校的礼堂面向全校师生演出。同样是我和亚沙领唱，旋律大气磅礴，我们唱得热泪盈眶。我们的学校，我们的长江，我们的祖国，鸟儿在森林里怎样歌唱，我们就在你的怀抱怎样赞美！
两个声部的合唱响起来了，声涛气壮山河，演绎出长江源远流长的气韵，演绎出长江一泻千里的气概。要毕业了，我们饱含热泪，既对我们的学校依依不舍，又对未来满怀憧憬。
“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你太久了，母亲。但是他们掳去的是我的肉体，你依然保管我内心的灵魂……”
歌声从三台师范附小的教室里传出来，我带领班上的孩子们正在唱《七子之歌——澳门》。那是1999年，改革开放已经30年了，整个国家一片欣欣向荣，澳门回归在即。我给孩子们放关于澳门的视频，讲解澳门的历史，讲七子之歌的组诗，讲爱国诗人闻一多。平时上课东张西望的孩子，此时正襟危坐，两眼放光。“1925年夏天，闻一多从美国留学归来，看到山河破碎，列强横行，祖国被列强瓜分割占。悲愤地写下了爱国诗篇《七子之歌》。74年过去，澳门，祖国母亲失散的孩子终于回来了。”说到这里，孩子们的神情变得少有的严肃，少有的复杂。既有愤怒，又有兴奋。
介绍完历史，我又教孩子们唱歌，“三百年来梦寐不忘的生母啊！请叫儿的乳名，叫我一声澳门！母亲，母亲，我要回来……”教唱到这儿，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也颤抖起来，悲欣交集。孩子们也感受到我声音的异样，专注地跟唱，仿佛明白了家国历史的沉重，明白了振兴中华的责任。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
歌声从客厅里飞了出来，此时正是2019年国庆节，改革开放四十年了，我们的国家已经成为世界强国。这个时候，“改革开放”的方阵正在向我们而来，邓小平的巨幅画像正在朝着我们走来，“春天的故事”的旋律响起来了，熟悉的音乐让我们一下子沸腾起来，全家人一起唱起这首熟悉又动人的歌：“展开了一幅百年新画卷，捧出万紫千红的春天，春天的故事……”
看到缓缓而来的邓小平的画像，父亲浑浊的眼睛亮了，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红光，激动得连连说道:“邓小平好……”我们这一家人都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代，几个孩子通过读书考学走出了农村，走进了城市。如今，我们一家人享受着“春天的故事”带来的美好的生活，我们怎么不感动感恩呢？
一首首歌，记录了祖国的蓬勃发展，记录了几十年的浩浩荡荡，也伴随着我的青春记忆。时间走过了70年，我们的祖国已经不是风雨中飘飘摇摇的小船，而是在巨浪中行驶的舰艇。这一首首穿越时光的歌声，包含了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是一个民族的记忆，更是一种精神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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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三台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