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靠山吃山更要养山护山
一方是只有30多人的“外来户”，一方是人数超过800人的原住民，是什么让他们“拧成一股绳”——
“陈哥，给我们讲讲人工湿地到底怎么建，有啥注意事项呗？”3月19日上午，绵阳市平武县高山乡民主村陈小红家又迎来几位“学艺”的村民。
其实，这人工湿地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早在2013年4月份，陈小红和邻居就在附近老河沟自然保护中心指导下，建起了这个可进行三级过滤、将生活污水变为灌溉用水的人工湿地，当时也吸引了不少村民来围观。
不过，上次是来看热闹的，这次都是来问“门道”的。原来，民主村今年要发展乡村旅游。为了保存原生态的环境，民主村规定：要想成为旅游接待示范户，必须要自建污水处理系统。
但此前，村民对生态保护是另外一种态度。因为临近老河沟自然保护区，村民经常上山打猎、采药、砍柴，为此没少跟保护区发生冲突。
直到2013年，民主村与老河沟自然保护区开展深度合作，成立全新的“民主社区”。保护区与民主村的大事小情，都要经议事会讨论，变化随即开始。
□本报记者 祖明远
A
不要对立要合作
关系修复从共建“活水公园”开始
眼看陈小红家门庭若市，村支书李涛总算放下心来，“这一次，大家不仅理解了环保的理念，而且真的准备学习实践。”
民主村位于平武东部山区，全村800多人，耕地只有1776亩，仅能解决口粮问题。靠山吃山，村民一直有着进山采药、打猎的传统。当上世纪70年代附近成立老河沟林场后，这些活动受到了限制，引发很多冲突。“上世纪90年代冲突最严重，因为当时很少人外出务工，几乎每年都要打几次架。”原林场职工王林说。
2012年3月，在四川省林业厅的大力支持下，四川西部自然保护基金会与平武县政府签署合作协议。根据协议，此后50年的老河沟片区国有林的管理权交由基金会，并由大自然保护协会提供保护业务技术支持，由此成立国内首个政府监督、民间管理的民营自然保护区——平武县老河沟自然保护区（以下简称保护区）。可到老河沟工作的第一天，老河沟自然保护中心主任刘小庚就听到了3声猎枪响。“我们也能理解村民的想法，毕竟他们祖祖辈辈在山里采药、打猎，一味的封闭保护，等于剥夺了他们的部分利益。”如何处理好与附近村民的关系，成为关系保护区长远发展的重要课题，“我们要探索新的相互关系。”
首先要做的就是消弭隔阂。在与民主村干部商量之后，双方选择从共建人工湿地开始——由保护区提供砂石、鹅卵石等原材料，村民出工投劳。“简单易行，也能传递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刘小庚说。
陈小红家的是第一个示范项目。利用山坡地形，挖三个上下相连的池子，通过封闭发酵、砂石过滤和水生植物提取氮磷钾的“三部曲”，把洗脸、洗衣的生活污水变为二类水，能用来浇菜地。
“就是一个家用型的‘活水公园\’。”来参观过的成都游客这样评价。
B
村+区=民主社区
和谐共处 从人与人的关系开始
人工湿地的合作成功，让平武县抛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能不能探索一种融合机制，保证更广泛、更持久的合作？“要实现人与自然和谐，首先要做到人与人和谐。”平武县县委书记周涛说。
这个想法也得到保护区的积极回应。整个保护区面积达110平方公里，仅凭30多位职工保护，难免有些力不从心，如果得到民主村村民的理解和支持，不仅保护压力锐减，也能从更大范围内提升保护效果。
2013年10月，在民主村与保护区的基础上，“民主社区”成立并定下了目标：探索一条适合当地的自然保护、经济发展、社会和谐的多赢道路。
但一方是以科学家、志愿者为主的“外来户”，总人数只有30多人；一方是世代居住于此的原住民，超过800人。双方背景、观念、生活习惯存在巨大差异，如何将他们“拧成一股绳”？
首先，在老河沟党支部和民主村党支部的基础上，成立了民主社区党支部，保护区职工王林当选为民主社区村党委副书记。同时成立的还有社区村民议事会，作为民主村与保护区事务交流沟通的主要平台，从产业规划到保护措施，都先由议事会讨论，达成初步共识后，再交由社区村民大会讨论表决。
保护区的加入也激活了村民的热情。2013年10月选举议事会成员时，民主村民投票率达到95%，许多在外地务工的村民也特意打电话来投票。最后当选的20位议事会成员中，保护区占到3位。“通过议事会，民主村的发展也可以听取保护区专家的意见，得到保护区的支持。”李涛说。比如社区教育基金，就是由保护区员工提议，然后在议事会上就资金规模、使用方式达成一致。很快，由保护区募捐所得的25万元就基本到位，用于鼓励社区青少年读书。
对于民主社区的探索，绵阳市委副书记张锦明肯定了其中的积极做法。她认为，保护区为社区提供了新鲜血液，同时增强了社区的服务能力，“但也要注意度的问题，要尊重原住民的意见，是帮助而不是代替。重大事项与村民相关的，要通过村民代表会议同意，确保决策的权力在村民手里。”
C
定制农业+生态旅游
产业重构 山区经济升级
理顺了关系，要改变村民“靠山吃山”的习惯，还是得从收入开始。
因为太偏僻，2012年以前民主村人均收入不足7000元。“免不了有人打保护区的主意啊。”村民唐有林回忆，常有村民进保护区采挖天麻等药材，“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找到好的赚钱路子。”
民主社区成立后，经过讨论，议事会提出新的发展经济思路：定制农业。由保护区帮助联系市场渠道、征集订单，再将订单委托给有意愿的农户生产。
这正与民主村的优势合拍——民主村保存着非常传统的生态种养习惯，产品附加值较高，农户生产的鲜猪肉每斤可达25元。现在，已有49户村民成为定制生产户，2014年定制农业产值已达80万元，2015年有望突破百万元。
更让村民满意的是双方合作的平等：由双方共同制定操作流程及标准体系，并且聘请村民来担任品控员，在生产的关键环节进行监测控制；销售渠道也由双方共享，保护区还有意识引导村民学习。
受这一思路启发，民主村也成立了自己的合作社，并通过电子商务网站发展客户。李涛将其称为“生态信息农业”。2014年，除保护区帮助联系的订单外，合作社也发展了几十万的订单。“我们学到最宝贵的是理念：生态环保是一种稀缺资源，找到对应的市场后，价值非常大。”李涛说。2015年，村民们主动要求发展低强度的生态旅游，并愿意自建家用“活水公园”。“小的活水公园也是旅游的一个亮点。”李涛说。
保护区也有收获：已有3年未听到猎枪声，110平方公里内已发现10只野生大熊猫，还发现了全新的植物物种——平武翠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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