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新米饭的记忆
□赖红梅(绵阳)
“麦到立夏死,谷到处暑黄。”处暑节气一过,涪江岸边的整个坝子黄澄澄的,水稻成熟了,该打谷子了。
虽说一到处暑,暑气至此消减。但是大自然的节律是徐徐渐进的,炎热依依不舍,阳光仍旧有些凶猛。早上,太阳刚从青龙山垭口升起来,父亲和母亲就准备到地里收稻子。我还在家里过暑假,也拿着弯弯的锯锯镰,与他们一起来到槽子地。
槽子地是我家的稻田,两个与母亲换工的孃孃已经拿着锯锯镰开始割稻子了。我们踩着田里的浅水,扬起镰刀,弯着腰一把把割起稻子来。割开一方位置,父亲和换工的叔叔就把拌桶拖到刚刚割开的稻茬上。
拌桶是四边形的木桶,一半围着竹子编成的挡席,以防谷子飞出去,另一半留出来好打谷子。父亲和叔叔各自抱起一把稻子,高高地举过肩膀,再狠狠地打在拌桶上,一颗颗谷粒纷纷飞进了拌桶。
“嘭嘭,嘭嘭……”打谷子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来,父亲和叔叔累得满脸通红,赤裸的上身汗水横流,身上青筋根根暴起。他们打累了,到田埂上端起大水缸,咕嘟咕嘟灌一肚子水,又踩到水田里打起来。拌桶里的谷子越堆越高,父亲一挑挑把稻谷挑到晒场上。母亲拿着木齿钉耙,来来回回地推,把谷子推平摊薄后,在木齿摊开的谷子勾出一道道谷沟,好像一条条棱线,阳光照在上面也好像有了层次。
太阳热情似火,田里水蒸汽四处环绕,稻田仿佛是一个大蒸笼,我们就是移动着的馒头,一个个被蒸得汗流浃背。汗水打湿了头发,在眼睛上流成了一道水帘,模糊了视线,再加上一次次弯腰引起的腰酸腿疼,累得我龇牙咧嘴。唉,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古人觉得锄禾辛苦,其实哪有打谷子辛苦哦!旁边的孃孃看见了,伸手一把摸开糊在眼睛上的汗水,呵呵一笑:“小书生,回去休息吧,你吃不了这碗饭的。”但我咬咬牙,还是坚持着。
黄昏,夕光在草尖上摇摇欲坠,堰沟边的芦苇也在晚风中起起伏伏,温度降下来了。我来到晒场,谷子已经被母亲扫成一堆,像一座小山。晒干的谷子褪去了青色,是纯净的黄色。抓一把在手上,还有淡淡的温暖,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味,使初秋的傍晚有了格外的温情。
几天后,母亲背着谷子去了乡场上的打米房,回来就背着新米和米糠,还有在街上买的一块肉。回到家,母亲就一头钻进灶房里忙碌起来。在乡村的老家,每年隆重的不仅是过年,打谷子后吃新米的日子也很重要。那几天坝子里炊烟袅袅,新米飘香。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就开始激动起来,白花花的大米,是农人们最亲切的粮食。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吃白米干饭已经不稀罕了,可是吃新米饭就像过年穿新衣,是一种仪式,是每年都值得纪念的日子。
“吃饭啰!”母亲的声音响起来,我们奔进了堂屋。桌子上放着几碗白花花的冒尖米饭,一颗颗米粒堆砌在一起,晶莹剔透,饱满结实,似珍珠,似雪粒,在碗里垒成碉堡。米粒软软的,糯糯的,小巧玲珑,像童话中的安琪儿。碗中的热气升起来,丝丝缕缕,好似婀娜的仙子穿着羽衣跳着曼妙的舞蹈……看着那袅袅的轻烟,我好像看到一座美丽的花园,那里有烂漫的花,有蓬勃的叶,有清澈的溪流……
新米饭的芬芳味道很特别,往鼻孔里钻来。我和弟弟抄起筷子就要开动,母亲把手一按:“别忙,要先敬祖老先人,请祖先一起尝新。”说着,母亲端起一碗冒尖干饭和炒的肉,放到神龛上,小声地祷告着。听不清她说什么,我们也没心思去听,眼睛盯着米饭舍不得离开。母亲一说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
米饭刨到嘴里,味蕾开始绽放,舌头欢欣起来。吃饭总是张开大嘴“吧唧吧唧”的哥哥,今天连嘴巴都舍不得张开;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的弟弟,今天狼吞虎咽了;总是被母亲称为“嫌嘴子”的我,一改往日对什么饭菜都嫌弃的模样,吃得津津有味。
时间是最无情的,长大后的我们走进城市,远离了乡村,就再也没有吃过那样喷香的新米饭了。好在那碗新米饭一直都存在记忆中,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画面中有那间堂屋,有那张方桌,有那碗新米饭,还有那徐徐升腾的热气。
记忆中的那碗新米饭,那飘飘摇摇的缕缕香气,是异地奔波的乡愁,是魂牵梦绕的回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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