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渍于文本中的人生意向 谭冬林散文创作论

□孔明玉（绵阳）

就散文创作的起步而言，谭冬林可能是绵阳当代散文界年龄稍大的作家之一，接近不惑才又是开启他的散文旅程。大凡置身于这个年龄段的人，都不同程度地富有了内心的积淀、人生的彻悟、灵魂的沉敛。正是兼具了这样的思想和精神的养分，厚积薄发的谭冬林像一个辛勤的园丁十分精心地侍弄着自己的散文园囿，在并不太长的时间里发表了许多作品，连续推出了《神奇的长滩河》《清泉滴落》两部散文集。这出乎人的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一个作家的文学创作，无疑同他的现实生活、生命感受、人生经验具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有什么样的生活存在，就有与之相应的文学创作。因为工作的单位与居家的所在完全是南辕北撤，谭冬林不得不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奔波于乡镇与城市之间，这种忙碌奔走的人生存在现状，使他同时承受着双重生活的灌注，即来自于乡镇的单纯和来自于城市的丰繁。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文学书写对象总是处于流变和轮动之中，或者是一幅幅单纯而宁静的乡镇生活图景，或者是一个个丰繁而喧嚣的城市人生意向，抑或是一种种兼容了城与乡的复式生存景象，如果以数学概率来论，书写乡镇生活图景的作品数量无疑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从中可见，单纯的乡镇生活不仅填充了他的大部分人生，而且在他的情感和内心里留下多么深彻的印痕。从一个作家对于其文学创作主样式的选择来看，谭冬林又是绵阳当代文坛上少有的对散文从一而终的作家之一，除散文，外他几乎不涉足其他文体的写作。谭冬林何以会对散文艺术表现出如此的专情和执著，全在于它富有着最高程度的自由与从容，非常契合他的性情取向和内心偏爱。基于此，谭冬林在散文艺术的追求中才有了较大的斩获。

通过对单纯的乡镇生活图景的细致描绘，力显一个作家对于乡土世界的深沉领悟和情感眷顾，进而不断沉淀和逐级升华从容淡定的人生内涵，这既是谭冬林散文创作的精神旨意，又是其散文艺术的主调，这从他的散文《独自去漫步》中便可见一斑。在这篇散文里，作家浑如一个冲破了一切藩篱、解除了所有枷锁的精神漫游者，无论是雨雪初霁的早晨，还是阳光炽烈的午后，或者是夕阳晚照的黄昏，拟或是星光灿然的夜晚，他恣意地行走在乡村世界之中。于是在作家舒缓有致的笔下，那些聚合了声色光影的自然意境、含蕴着大地原色的纵横阡陌、散发出泥土气息的广袤原野、波涌出稻麦浓香的俨然田畴、升腾起袅袅炊烟的静穆村舍，以及那些早出晚归、辛勤劳作的人们，彼此渗透、互为交织，最终熔造成为一幅画面巨大而有内涵深邃的乡镇生活图景。可见，谭冬林之于乡镇生活图景的这番艺术描绘，不仅仅是对他的那种乡土情怀的表达，更是对一种从容谈定的人生意向的传递。

从单纯而宁静的乡镇回到居家的城市，令他充满担心和忧虑的是城市生活环境里的那些喧嚣与躁动、浮华和伪装，因为它们会给人的存在带来各种各样的扰攘，这对于习惯了乡镇生活宁静的他来说尤为看重。为了彻底荡除这些扰攘，他不是借助对一方小天地的建造来发现另一种城市人生的可能，就是通过对城市喧嚣和浮华的不断穿越，来探寻自我人生的内在清净之根，《我爱楼顶的那片绿》等散文作品便是对之的一种书写和表达。在这篇散文里，作家侧重于书写他对另一种城市生活。他在楼顶上栽花种树，原本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为了抵御夏日热浪的袭击和降低酷暑的难耐程度，然而当那个小小的绿色世界建成以后，他出乎意外地从中洞见到了更为丰富的存在意义，或者说它昭示出了另一种城市人生的可能，因为它在阻隔了城市喧嚣和浮华扰攘的同时，又给人提供了一个安静而又较为独立的时空，在这样的时空里，一个人不仅能够葆有充分的自由，而且他的人生也会慢慢步入闲适淡雅的境界。谭冬林的这种人生意向表达，无疑对我们富有某种精神启示。

此外，谭冬林也创作了不少对于亲人亲情及其那些过往岁月的充满深情缅怀的回述性散文，诸如《久别的烘笼子》《我的母亲》《岁月的呐喊》等等。《久别的烘笼子》中，竹篾烘笼是过去的的一种取暖家什。代表着生命温暖和亲情幸福，不仅仅是几代人的难得的历史记忆，更是深深烙印在他们生命里的一种特殊的温暖情愫。谭冬林在这篇散文里，欲意表达的正是这样的历史记忆和温暖情愫。从严格意义上讲，借助于对竹篾烘笼的细致写照来回述曾经的亲情和温暖，这是许多散文作家都曾书写过的，其中的佳作也并不在少数，谭冬林在这篇散文里所显示出的最大不同在于，他一方面是写出了一个母亲至善至柔的内心和情怀，另一方面是揭示了一个作家必需具有的人性良知——对于这样一位母亲，我们不仅不能忘却，更应该拥有感恩的心和灵魂。这也正是这篇散文传递出的人生意向的真髓所在。

就谭冬林散文创作的艺术特征而论，最为突出的是它们表现出了朴实、冲淡、闲雅而又游刃有余的艺术风格，其所富有的美感内涵和艺术魅力不言而喻，这在绵阳当代散文的创作中并不多见。但客观而公允地说，谭冬林的这种艺术特征在其整个创作中并不均衡，某些作品甚至还尽显出过于平淡、毫无新意、失之深蕴的流弊。这令人遗憾。

（作者系绵阳师院副教授、青年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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