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有人家
◎李光福(北川)
道路蛇一般爬进了逶迤的山里。它的全身仿佛长出了一条条触角,又伸向了两侧更加蜿蜒的山里面。沿着岩路村的乡村水泥路前行,毛细血管般百折千回地延伸到山脚下,却被一条深深的峡谷将道路无情地劈断。没有人会想到,就在峡谷对面的山里竟住着一户人家。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对老夫妇。
山里人家的关系像蜘蛛网一样,东拉西扯总能沾上亲,即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老夫妇和我家虽然算不上亲戚,我却要尊称为姨父和姨妈。多年前,我去他家背过木炭。因为山高路远,又独居深山,陌生而陡峭的山路和熟悉的吊脚楼,树轮般默默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城市里的人总是羡慕乡下的生活,而山里的年轻人却把城市当作毕生奋斗的梦想。姨父和姨妈育有两儿一女,当儿女羽翼丰满后,就飞出了大山,留下他们成为了空巢老人,固执而倔强地守望着大山。城里的朋友为了购买山货,与我一同跨过了深邃的峡谷。通往姨父家羊肠般的山路,在山林中巧妙地绕过了悬崖与峭壁。翻越山梁,眺望对岸,一幅如梦如幻的仙境铺展在眼前。整个山坡笼罩在青黛色的云雾中,如丝如烟,如纱如帐。一些高大树木的枝条将这些白雾刺破,一层薄薄的翠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偶尔几只看家狗的狂吠声从云雾中挣脱出来,在空灵而寂静的山谷中游荡。
几头黄牛和一匹老马在吊脚楼下面的山坡上啃食着青草。三只戴着铃铛的看家狗,远远地朝着我们咆哮。铃铛是山里人对狗的最高褒奖。姨父站在屋前的山坡上,捡起石子扔向看家狗。越过山梁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拽得很长,就像一截枯萎的树桩卧在山坡上。一群土鸡懒散地在院墙下晒着翅膀,墙头上放着几箱蜂巢,不大的院落里凉晒着山林里采摘的野菌,四间陈旧的吊脚楼还是之前的模样,从房顶乌黑的瓦片中升腾起缕缕青烟。
姨父虽已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原本高大的身躯被风雨剥蚀得略显单薄,帽沿下露出几丝银发。奔流的岁月在他的脸上冲出了纵横交错的沟壑,眼神中写满了坚毅与刚强。
住在高楼大厦的城里人,没有机会爬上直插云端的山峦,更没有机会目睹云端上民族的生活,虽看不到钢筋混凝土的高楼林立,却随处可见入云的山峦,身披五彩斑斓的盛装如浪一般此起彼伏,山林中不断传出布谷鸟儿欢快的歌喉。偶尔一阵山风掠过,就连空气仿佛也变得格外香甜。城里人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新奇,化为了一堆问号。姨父用朴实的语言,解开了一个个疑问。厚重的大山里盛满了故事,山里人总是毫不吝啬地把故事分享,而讲好山里故事,正是一代代山里人的责任与担当。
姨父和姨妈对大山的情感,已经融入他们的血液。儿女们曾经将他们接到城里生活,让他们晚年享享清福,可他们始终不习惯城市里的生活,梦里总是山里的样子。在常人看来,山里生活艰辛,道路不便,而在姨父和姨妈看来,这是他们期盼的岁月静好的平淡生活。姨父说,退耕还林后,地里种下的小树苗已经碗口大小,现在只种一点蔬菜,生活却比以前过得幸福。村干部多次让他搬出大山,他却执意不肯。他说,深居大山,与世无争,要把祖辈的生活原貌传承下去,保持羌民最真实的生活状态。曾经一度隐遁的山里生活,如今已被人向往,偶尔还有山外人慕名而来。说话间,姨父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腊肉、蜂蜜、土鸡、黄薯、野菌……只要是山里的食物,活的、干的、能跑的、不能跑的,应收尽收,装满了好几个袋子。在城里人看来,这些都是上等食材。在山里人拼命往城里挤的时候,城里人也羡慕着山里人家的生活。姨父和姨妈深居大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外面的世界仿佛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然而外面的世界已经悄无声息地影响和改变着他们的生活,恐怕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的。
正当我们看着袋子发愁的时候,姨父从山坡下牵回了那匹老马。临走时,姨妈让我们带上猕猴桃和板栗,还再三嘱咐我们,三伏天就到山里来避暑,不需要什么空调,山里早晚要穿棉袄。
在返回的山路上,姨父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大山里,自己年龄大了,更应该固守这片土地,大山陪伴了他一辈子,如果他离开了大山,这大山该有多寂寞啊!山里什么都好,没有喧嚣,也没有污染,不用戴口罩,喝的是山泉水,吃的东西天然无毒害。说完,他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生活在山里的人对脚下的土地充满了无限的热爱,不仅养育着他们,也埋葬着曾经为之耕耘这片土地的祖先,终将用一生去回报大山。
越过峡谷,站在水泥路的尽头,回望大山,我瞬间觉得那山、那水、那条路,还有山里的人家,充满了亲切感,路途不再艰难,城里和山里也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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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北川县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