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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8日下午，西充县青狮镇六村二社的田野里，收割机刚刚停稳，收购商张伟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蛇皮袋。不到30分钟，1500斤大豆全部过秤、打包。一周前，张伟就和大豆种植户杨邦顺谈好，以1.6元/斤的价格收购3亩地的大豆。大豆还没装车，张伟就接到两家食品加工厂采购经理电话——求购大豆。
川豆实在抢手。但是，现有产量与需求远远不相匹配。
今年，四川大豆扩种“冲锋号”吹响。按照《四川省大豆振兴计划推进意见》，到2022年四川大豆种植面积将超过650万亩，平均亩产160公斤，总产达105万吨，全省大豆自给率提升5个百分点。
这个增产目标能实现吗？靠什么？种大豆的地够吗？
□本报记者 王成栋 张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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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豆强在哪里？
●口感好，蛋白质含量高，是大众接受度更高的非转基因品种
10月25日至26日，全国粮油绿色高质量高效暨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技术培训班在仁寿县开班，来自全国31个省市区农技推广部门的代表参加了此次培训。
培训班集中参观学习的试验田，是四川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技术试验基地，也是四川大豆种植技术专家们17年来的心血。“大豆产量是多少？”“能机械化收割吗？”“不会耽误玉米生长吗？”在田间地头，与会者充满了好奇，四川农业大学原副校长杨文钰及团队成员一遍又一遍地耐心答疑。
“四川大豆口感好，适宜鲜食，食品加工价值高。”南充市农科院大豆所所长张明荣介绍，其他主产区的大豆突出含油率，四川大豆虽是低含油率，但蛋白质含量高，普遍在50%以上，比国内其他区域高出10个百分点左右。这个优势，让四川大豆备受加工企业青睐。
多年来四川大豆的食用加工转化率维持在75%以上。“我们做食品加工的，优先选购四川大豆。”宜宾市南溪区西子记忆豆制品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举例，同样的工艺，一斤高蛋白质含量的四川大豆可以产出4斤嫩豆腐，其他地区的大豆只能做出3斤多。
四川的大豆还有个标签：非转基因。
“我们不能说转基因技术不好。但目前来看，大众对非转基因食品的接受度更高。”省农科院相关专家介绍，四川大豆之所以没有走转基因道路，与本土豆种选育技术有关。川内有两大大豆良种选育机构——南充市农科院和自贡市农科所，分别选育“南豆系列”和“贡豆系列”大豆品种，靠非转基因技术也实现了增产。如“南豆11号”，亩产最高可达200公斤，与国外品种相比毫不逊色，且适应区域遍布长江流域。目前，该品种已在川渝地区推广400万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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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豆弱在哪里？
●种植面积和产量都在增长，但增产受光照和用地条件限制，大豆自给率不足五成
“我们一直在关注省内外乃至国内外大豆行情。”11月1日一大早，刚到办公室，四川徽记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打开电脑查询大豆市场走向。他坦言，作为以豆制品为主营业务的企业，即便库存充足，但订单在不断增多，对于供应链的忧虑仍在。
川豆品质虽好，但是产量并不高，受市场波动影响大。
“我们的大豆种植面积和产量都在全国前列。但考虑到需求，就不够用了。”省农业农村厅农技总站副站长乔善宝介绍，过去十多年，全省大豆种植面积快速增长，2005年有314.6万亩，2018年达560.6万亩，到今年已增长到615.8万亩。主要种植区域在南充、自贡、绵阳、遂宁和资阳等地，产量也从2005年的51.9万吨增至去年的88.7万吨。种植面积和产量均跻身全国前六。
而从需求看，全省连续多年超过200万吨，光常年用于加工的量就超过60万吨。换言之，四川大豆自给率不足五成。
四川的情况非个案。据农业农村部统计，我国大豆的需求量每年在1.2亿吨左右，而国内大豆产量在1600万吨左右。这意味着，全国八成以上大豆需求要进口。而随着国际贸易形势的变化，我国大豆供应链必须要调整来源、扩大自主生产。
“无论是品质角度，还是需求层面，川豆都不缺市场。”乔善宝说，也因此，2019年开始，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大豆振兴计划”。而作为主产省份，四川应该抓住机遇，扩大产能。
“今后一段时间，大豆的需求还会稳定增长。”中国作物学会大豆专业委员会理事杨文钰认为，增加川豆供给的思路有两个：藏粮于技和藏粮于地。
受限于四川的光照和热量条件，大豆单产越来越逼近天花板。要达到增产至105万吨目标，按亩产200公斤测算，至少需要80万亩耕地。但可种大豆的旱地，还要保证2000万亩左右的玉米种植规模。地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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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豆增产靠什么？
●“秘密武器”是机械化复合种植玉米大豆，1亩地能当1.4亩地用
藏粮于技是一个更现实的选择。“又把你请来了，毕竟一块地要收两遍。”11月1日，仁寿县珠嘉镇踏水村，廖洪刚招呼着收割机驾驶员。不远处是千余亩大豆玉米套种田。这位越友种植专业合作社负责人说，一个月前，玉米已归仓，眼下的任务就是趁着好天气把大豆收割完毕。
“一块地收两遍”，是因采用大豆与玉米间作套种。
“既然不能新增地，那就用技术把土地利用率提高一点。”四川农业大学副教授雍太文说，踏水村所在位置，就是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技术试验示范区。2002年以来，四川农业大学的专家团队在这里摸索出了以“选品种、扩间距、缩株距”为核心的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技术。
复合种植影响产量吗？前来测试产量的四川大学郭铭博士给出数据：踏水村的大豆亩产120公斤左右，套种的玉米亩产也达到600公斤。“玉米产量和净作时差不多，农户还多收了一季大豆，一亩地当1.4亩用。”郭铭说，攻关17年，科研团队还研制了配套的播种收获机具，实现了玉米大豆间套作机械化。
“单纯种玉米或者大豆，肯定是浪费了地力。”省农业农村厅农技推广站崔阔澍说，复合种植技术正是四川提高大豆产量的“秘密武器”。
植物中，玉米被称为能量之王，大豆是蛋白质之王。杨文钰介绍，套种方法古已有之，大豆和玉米套种有三大优势：禾本科豆科套种是世界公认的典型绿色农业生产模式，因为大豆本身可以固氮，减少化肥使用，大豆和玉米套种“高矮”搭配，减少了地表蒸发，能减少灌溉用水，还能够避免病虫害大面积发生。
“这样的种植模式可以让土地休养生息。”自贡市农科所所长杨华伟表示，四川省旱地大春作物逐渐被玉米所“垄断”，适当的间作、轮作能够有效让土地得到“保养”。
据统计，复合种植技术在四川推广以来，试验区内提高根瘤固氮量10%左右，每亩减少氮肥施用量4-6公斤，病虫发生率较净作降30%-50%，农药施药量降10%-15%。提高了土地产出，又降低了农业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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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豆振兴有希望吗？
●采用新种植模式，大豆产量可能倍增，或能为弥补全国的大豆供需缺口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玉米大豆间作套种复合种植技术，已经在四川的田间地头试验17年，增产效果明显。如果在全川大面积推广，会带来怎样的想象空间？
今年，四川省在年度耕地轮作休耕制度下开展玉米大豆间作套种轮作50万亩，根据初步调查，各地普遍增产。2016-2018年,在国家重点研发计划和国家大豆产业技术体系等项目的支持下，四川农业大学联合多家研究单位在多地开展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技术，每亩多产100公斤-150公斤大豆，且玉米不减产，每亩增收400元以上。
专家们认为，这种复合种植模式大有潜力可挖。四川采取玉米大豆间作套种面积只有420万-450万亩，全省玉米种植面积常年保持在2000万亩，“如果能够全部推广这种种植模式，前景很可观。”省农业农村厅相关负责人测算，全省玉米地全部采取这种模式，大豆产量能增加三倍，此外还有大量果园、高粱种植区可以利用。
四川省已在自贡、内江、资阳、南充等地布局玉米优势区域推广大豆种植。将推广以玉米大豆带状复合种植技术为重点的绿色高效技术模式，把四川建成全国优质高蛋白非转基因大豆生产供应基地。对扩种大豆农户，给予每亩150元补贴。
“不过，我们也希望中央和地方能够加大对大豆种植的补贴力度，进一步激发农民的积极性。”乔宝善介绍，根据相关政策，东北等大豆主产区每亩大豆种植补贴为350元。对比之下，四川补贴力度只有前者的四成左右。“虽然补贴不是终极办法，但补贴能够在产业的成长阶段具有很明显的刺激作用。”与乔宝善一样，省社科院相关负责人认为，川豆如要振兴，相关倾斜政策“应该更有力度”。
近日，农业农村部表示，今年大豆振兴计划各项工作有力有序推进，全国大豆种植面积有望超过1.3亿亩，比上年增加1000万亩。在仁寿的培训班上，中国工程院院士盖钧镒这样认为，我国常年需求玉米2.5亿吨、大豆1.2亿吨，要生产足够的玉米大豆需要近15亿亩的播种面积，这是我国耕地条件无法满足的。如果采取间作套种模式，充分利用旱区耕地，大豆产量可能倍增。希望四川的经验能够提供一定的参考，为全国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他山之石
日本大豆的振兴路
与中国一样，日本也是大豆消费大国。日本每年工业和食用大豆消费总量在230万吨以上。而在过去的20多年时间里，日本也经历了一场“大豆振兴”，成功提升了大豆自给率。
在上世纪50年代以前，日本大豆常年种植面积保持在40万公顷以上。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上世纪60年代开始，日本大豆种植面积逐年下滑。1994年，日本大豆种植面积迎来有统计以来最低值，只有6.09万公顷。这一年，日本大豆本土产能不到10万吨，当年日本全国进口大豆占总需求的95%以上。
面对这一情况，日本政府制定了产业复兴计划。其主要做法有二：鼓励引导农户调整种植结构，加大种植面积；选育良种，提高大豆单位面积产量。
日本政府制定了全产业链的补贴和优惠政策。例如，日本政府通过农联给予每公顷大豆种植补贴9000元左右补贴（合每亩600元），并设置大豆最低收储价格。此外，大豆种植户在购买豆种、农具方面享受税费减免和政策补贴。
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开始，日本依托各大高校和科研单位组织大豆技术攻关，先后开发出日本银铃、丹波黑、东京一号等高产品种。
自本世纪初开始，日本大豆种植面积恢复到18万公顷左右，总产量维持在35万吨上下，大豆自给率提升至15%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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