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舍利塔:见证大唐高僧鉴真与桂林之缘

桂林日报 2019-07-31 10:29 大字

疑为褚遂良原书刻的《金刚经》遗碑。

中、印建筑风格相融合的金刚宝座塔,国内仅有十余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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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鉴真和尚应日本僧人邀请,东渡日本传教。四次东渡失败后,天宝七年(748年),他毅然进行第五次东渡。这一次还是没能成功。他在振州(今海南三亚)上岸,北返扬州时途经桂林。本地官员率僧侣、百姓数万人出城相迎,场面浩大。被桂林人的热情感动,鉴真在桂林停留时间长达一年。他的居留处正是如今的桂林舍利塔一带。

舍利塔,一种佛教建筑,主要用于供奉高僧舍利子。坐落在文昌桥头,即今民主路仁寿巷内的桂林舍利塔,就是这样一种特殊的建筑。在古建筑众多的桂林,舍利塔因充满异域特色的建筑风格,独树一帜,吸引了众多游人驻足观赏。它奇特的建筑结构国内罕见,而黑白变化的外表更为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本报记者胡晓诗文/摄

造型极具异国特色,舍利塔结构全国罕见

桂林舍利塔塔址原为隋代创建的缘化寺,唐玄宗时改名为开元寺、善兴寺,宋代称宁寿寺、永宁寺,明代叫万寿寺。

塔内置石函一方,函盖铭文称:“维大唐显庆二年岁次已未十一月乙酉朔十三日丁酉于桂林城南善兴寺开发建立此妙塔七级耸高十丈显庆四年岁次巳未四月丁未朔八日甲寅葬佛舍利十一粒”,确切记载了原塔建于唐显庆二年(公元657年),塔内藏11粒舍利子。因年久失修,唐代所建的舍利塔早已坍塌,现存舍利塔为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重修。

重修后的舍利塔为砖结构喇嘛式塔,塔分三级,通高13.22米,塔基为四方形高台,高5米,边长约7米。四面辟门并形成十字形通道。台座的南面刻有“舍利宝塔”横匾,其余三门用汉、梵、藏文刻有“南无阿弥陀佛”的字样。门额两旁分别题刻着“赤声”“火神”(东面)、“净水”“持炎”(南面)、“紫贤”“随求”(西面)、“除灾”“辟毒”(北面)八大金刚名号。塔身第二层为八角形,八面砌筑八个佛龛,佛龛内供奉佛像。台座上面正中的喇嘛塔由八伯形塔座、十三天和刹顶组成。八角形的塔座每面辟有佛龛。覆钵式塔身四面辟龛门,俗称“眼光门”。其中南面的佛龛中放有舍利宝函。这种结构的佛塔在全国范围内罕见。塔身之上设置五重相轮的伞盖形塔刹,刹顶冠以宝珠宝顶,铸有60字铭文。整座塔比例协调,结构严谨,造型优美,花纹别致,呈现出西藏佛塔特有的神奇色彩,外形则具有古印度窣堵波式佛塔建筑风韵。

据悉,舍利塔所在的开元寺是桂林最早的佛教寺院,曾辉煌一时。宋代诗人张釜在登寺内慈氏阁时作诗称赞:“千年佛阁与云齐,足力穷时目力移。谌笑痴儿夸壮丽,那知芥子纳须弥。”另一宋代诗人刘克庄亦云:“吾行半区中,巨丽莫能比。”可见当年开元寺的雄伟壮丽。

同时,桂林老八景之一的“青碧上方”说的就是这里。元代出佥广西廉访司事的吕思诚在《青碧上方》一诗中描写了当年舍利塔的景观:“献花随喜上方行,云影天光入户庭。江水远翻僧眼碧,山峰轻染佛头青。”

高僧东渡,舍利塔见证鉴真与桂林之缘

唐天宝元年(742年),鉴真和尚应日本留学僧人荣睿、普照的邀请,决意东渡日本,传授“真正的”佛教。经历了四次东渡失败后,天宝七年(748年),已60岁高龄的鉴真不顾身边人阻拦,毅然踏上了第五次东渡的行程,也是最悲壮的一次。这一次,他从扬州崇福寺出发,刚过狼山(今江苏南通)附近就遇到狂风巨浪。一个月后再次起航。行至舟山群岛时,又遇大浪。第三次起航时风浪更大,在海上连续漂流了14天,最后在振州(今海南三亚)上岸。

鉴真北返扬州途经桂林时,本地官员闻讯大喜,率僧侣、百姓数万人出城欢迎,场面十分隆重。鉴真被桂林人的热情感动,便暂时居留下来,而下榻之处正是当时舍利塔所在的开元寺。鉴真留住桂林这一年的事迹,最早为日本真人元开的专著《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书中生动描绘了当年鉴真在桂林的场景:

“三日三夜,便达雷州。罗州、辨州、象州、白州、傭(容)州、藤州、梧州、桂州等官人、僧道、父老,迎送礼拜,供养承事,其事无量,不可言记。始安(今桂林市)都督上党公凴(冯)古璞等步出城外,五体投地,接足而礼,引入开元寺。初开佛殿,香气满城。城中僧徒擎幡、烧香、喝梵,云集寺中。州县官人百姓填满街衢,礼拜赞叹,日夜不绝。凴(冯)都督来,自手行食,供养众僧,请大和上受菩萨戒。其所都督七十四州官人,选举试学人,并集此州,随都督受菩萨戒人,其数无量。大和上留住一年。时南海郡大都督五府经略采访大使、摄御史中丞、广州太守卢焕牒下诸州,迎大和上向广府。时凴(冯)都督来亲送大和上,自扶上船口云“古璞与大和上,终至弥勒天宫相见。”而悲泣别去。下桂江,七日至梧州。”

桂林文化学者、历史文化与旅游研究专家邓祝仁向记者介绍:对于这段历史,桂林的石刻、地方文献乃至国内所有的历史文献均无记载。“对桂林来说,这是一件极其珍贵的稀世珍宝”。

邓祝仁说“鉴真与桂林的这段历史,是桂林佛教史、文化史、旅游史中十分重大的事件,即使到了今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件事都值得大书特书。”桂州远离京城,长期以来,统治管辖这个地方的除了朝廷派来的官员,就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官员。资料中提及的冯古璞都督就来自当时岭南一带实力最大的家族。鉴真第五次东渡失败,师徒一行欲回扬州老家,沿途经过多个地方,接待他们的头号人物大多姓冯,如振州别驾冯崇债、万安州大首领冯若芳、始安郡(桂州)都督冯古璞等,他们都是冯盎的子孙或族人。冯盎,字明远,高州良德(今广东高州县)人,隋末唐初人。隋时因功授任金紫光禄大夫、汉阳太守,随隋炀帝出征辽东,升任左武卫大将军。隋朝灭亡后,冯盎回到岭南,聚众数万,占据广州、苍梧、朱崖之地,自领总管,治理有方,使岭南局势稳定,社会安宁。李唐王朝要维护在岭南的统治,离不开冯氏家族的参与,对该家族颇有安抚与尊重。所以,冯古璞对鉴真与佛教表现出的恭敬虔诚,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邓祝仁进一步告诉记者:当时,桂州城已经是岭南地区最繁华的商埠之一,有“小长安”的美誉,但也是一座贬官之城、流放之城、移民之城,多元文化流行。作为一个朝廷贬官、失势王族贵胄和失意文人的流放地、集散地,京城长安有什么动静,千里之外的桂林也有反应;同时,桂林城发生的大事,京城的人也会立刻略知一二。对唐王朝来说,桂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地方。当时的桂林,以百越文化为主,中原文化为辅,来自印度的佛教也融入本土文化中。桂州最高行政长官冯古璞为虔诚的佛教徒,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他的影响下,桂林从各级官员到平民百姓很多都信奉佛教。鉴真在桂林居留的一年里,开元寺的拜访者络绎不绝,寺内香火不断,人们以接受鉴真所授菩萨戒为幸为荣。“桂林是鉴真成功东渡之前,除了家乡扬州,停留最久的城市,不是没有缘由随意决定的。这一年,鉴真对桂林佛教文化发展和稳定地方社会秩序做出的贡献,今天看来,怎么评价都不为过。”能够想象,每天面对着桂州开元寺内的舍利塔时,鉴真心中传播中国文化,弘扬佛法的信念必然愈加坚定。

公元753年,鉴真第六次东渡,终于成功。

神秘古塔历经沧桑,如今终现真实面容

千百年的沧桑,给古朴壮观的舍利塔蒙上了一层奇异神秘的面纱。已故桂林资深考古专家赵平曾经对舍利塔投入了很大的关注,他在自己撰写的文章里记录了他亲历的关于佛塔的几件离奇之事。

1972年8月,赵平跟随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的前辈巡查到舍利塔时,眼前的古塔已是一片狼藉,近乎倒塌的模样:甬前道旁,蓬草覆径;武斗地道在塔底处凿开,导致西券门下陷;塔身杂树丛生,壁砖被挤裂;彩绘斑驳,大块批灰剥落;八龛四门佛像早已损毁,了无痕迹……

赵平将古塔险情上报,并受派为抢救工程的监工。当年10月14日下午,赵平突然接到领班师傅的电话:“舍利塔宝珠顶发现了文字!”兴奋的赵平与同事迅速赶到现场,登塔仔细观察。原来,以往看到的刹顶宝珠实际上是覆盖的铜铸葫芦形钟鼎。在钟鼎的南面,果然铸有18行铭文。经考证,这则铭文是“献顶功德记”,讲述了明洪武十八年,“信士子弟、永明母邓氏”携家眷所献通鼎作为塔顶宝珠,以“永镇山门”的事情。

47年前,桂林市民看到的舍利塔都是灰黑色的。因大修需重新批搪,要铲除剥离不匀的内外批灰。当旧日的批灰一一揭开后,赵平惊奇地发现它有黑白两色批搪,顺序由外至里分别是:第七层(最外层),接近灰色的赭黄色;第六、第五层,全灰色;第四层,深灰黑色;第三层,白色纸浆石灰膏批搪;第二层,带米黄白色纸浆石灰膏批搪;第一层,白色纸浆石灰膏批搪。

舍利塔的原色到底是黑是白?为弄清这个问题,赵平走访了当时83岁高龄的桂林文化人黄槎客先生。黄先生回忆道:“我记得年轻时候见到的舍利塔,是没有颜色,就是批搪石灰纸浆的本色。”舍利塔又是如何由白变黑的呢?为解开这个疑团,赵平走访了居住在舍利塔附近、年近八旬的卢颂南。老人说:“我世居文外街(即文昌门外街,今民主路),自见到这个塔起,塔身就是白色,塔的角砖和边砖则是朱红、丹黄,间以青绿。只因抗战事起,日机频繁轰炸省城,此是一重要标志,当局下令将塔身涂成灰黑色了(疑是第四层)。”原来,抗战时期为防范空袭,当局曾禁止市民穿着白衣、花衣上街,警察都佩挂着墨汁巡街。

舍利子多安放在舍利塔的地宫中,但史籍并无桂林舍利塔有无地宫的记载。1968年,临桂县直机关某群众组织在舍利塔底凿开了一条横穿塔底的地道。赵平与同事在地道内仔细观察,却未发现地宫的蛛丝马迹。直到有一天,县直机关的孩子无意说出了舍利子的去向:“舍利塔上端的塔身内发现过‘塔肚’!”孩子们从塔身东面壶门入内,发现里面有许多存放了骨殖(即舍利子)的陶魂罐。受“破四旧”观念的影响,孩子们一一取出,从塔上高高摔向地面,以此取乐。他们还透露,有一对兄弟从“肚底”摸出了一对铁剑。赵平闻讯找到了这对兄弟,希望他们把这对镇塔剑交还给文物部门。兄弟俩说铁剑原来放在家中,现在再也找不到了。据明洪武十八年十二月的《宁寿禅寺重建舍利塔铭》记载,此塔完工后曾藏安佛舍利子20余粒,以“永镇本寺”。如今舍利子被顽童所毁,赵平唯有一声叹息。

1982年10月,我国著名古建专家罗哲文来到桂林,赵平等人陪同考察了舍利塔。罗先生看到当时还是灰黑色的古塔时十分诧异,指出:“这种喇嘛式舍利塔应是白塔。”并举例说北京北海白塔、扬州瘦西湖白塔、青海白塔等都是白色的。罗先生还指出,塔的四方基座为金刚宝座塔,它是印度佛塔传入中国后,与中国传统高台建筑形式融合创新的格式,“在中国仅有十数座。”他认为,从年代来讲,此类建筑均为明清修建,有建于明永乐年间的山西五台山圆照寺塔,建于明天顺年间的昆明官渡妙湛寺塔,桂林舍利塔早于它们修建,当是国内最早的金刚宝座塔。此后不久,舍利塔恢复成白色。

另外,罗先生在鉴别塔前的素面额雕残碑和碑座时说:“素碑额雕图案是茉莉宝珠。这种图饰和边缘平齐的雕法为唐代所遗无疑。碑座是宝相花图案,为唐代所遗。”他分析道,“这素面额雕石碑,或许就是史籍上珍闻的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原书刻的《金刚经》遗碑。”褚遂良是唐代四大书法家之一,曾是唐太宗李世民的顾命重臣、当朝中书令,因直谏唐高宗李治废后、另立先帝贵妃武则天为后,被贬至桂州。褚遂良来到桂州后,开元寺住持慕名邀其在舍利塔前书刻了《金刚经》碑。此碑一直完好保存至清乾隆年间,之后碑文被毁。

以前舍利塔长期被民房包围,不为人知。在“两江四湖”改造期间,市委、市政府拆除了舍利塔北侧的民房,这一桂林现存最早的砖塔终于得以展现在世人面前。邓祝仁说,“舍利塔是我童年的一份记忆,是我最早知道的几处桂林人文古迹之一,对它充满了爱与感情。作为一个在全国不可多得的人文景观,希望它能得到更多的保护。”

如今,作为桂林文化地标的舍利塔,和不远处的象鼻山相呼应,俨然是自然与人文的“双子星”。桃花江边,它静看身边的车水马龙,游人如织,等待着世人一探它璀璨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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