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峨眉山
■朱仲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仲春时节的峨眉山，杜鹃花和珙桐花一起开放，山草和树木一道吐绿，满山遍野春光明媚生机无限，正是登山踏青的大好时节，也是采摘野菜的绝佳时候。
星期天无应酬，我和妻相携到峨眉山撷春去。
我们从山脚下徒步前行，避开游人如织的旅游线路，穿过“一山亭”广场，沿清澈的虎溪进山。溪畔古木参天，路边绿叶匝地，满目一派葱笼，看不完芳菲满地，听不够潺潺流水。时而走进翠竹幽篁，时而越过哗哗流水，时而穿越小片草甸。举目眺望峨眉萝峰、普贤、金顶诸峰，苍翠如黛，妩媚动人。
慢慢地，妻子和我拉开了距离，掉在了后面。我回头看时，见她眼睛在青枝绿叶间寻寻觅觅，手里拿着一簇嫩嫩的草叶；带来的布口袋不再干瘪，逐渐变得有些内容起来。看我停下了脚步，她兴奋地举着手里的收获，使劲挥动着。走过去一看，见她手里握住的，是一种叫水芹菜的植物。我接过来仔细观察，见这水芹菜与人工种植的芹菜十分接近，长而挺直的茎，撑着巴掌似的叶子，轻轻一掐，非常娇嫩，只是比我们种的芹菜要矮小，颜色也要浅些。妻子介绍说，这水芹菜长在湿润的地带，喜欢阴湿温暖的环境，春天的季节茂盛生长，非常娇嫩，也只有这个季节的水芹菜才可以采摘食用。拿回家洗尽后切成小段，放些蒜片一起爆炒，也可焯水后凉拌，不仅味道清香入口，是上等的野味；还可以清热解毒，降脂降压，是治疗当今人们富贵病的绝佳膳食。
走在繁茂的乔木、灌木、藤蔓和野草等各类植物中，妻子边走边卖弄起了这方面的积累，走一路采一路讲一路。她不时弯腰采来一草一蔓，然后介绍它的生长环境、形态特征，以及膳食方面的味道功效。她从路边的绿叶之中，采来一种纤细娇嫩的藤蔓，说是叫灰灰藤，叶片指甲大小，生长在灌木丛中不易被发现，刚生长的一段可以像豌豆苗那样做汤或者素炒，味道清香口感特别，也是可以清热的。我根据她的指点，瞪大了被镜片挡住的眼睛，来到伏虎寺旁的一块菜地边，才找到了几根灰灰藤，混杂在其它藤蔓中，实在是来之不易，我呵呵一笑如获至宝。
我们往萝峰庵走去。在这段路上收获的是鱼腥草，本地人叫猪鼻孔或折耳根，生长在肥沃的坡坎上，叶片微卷像猪鼻孔，颜色青中带紫。茎根脆嫩洁白，大部分长在土里，除非土质特别疏松，采摘需带了挖掘工具才行。因鱼腥草是靠根传播，所以一发现一大片。妻子讲，因其特别清香入口，拌、炒、炖皆可，叶片和根茎都能入菜，很受人们欢迎，现在已经可以人工种植，但其香味比之野生的要差很多。
走了一段又折转回伏虎寺，在山门前的台阶上小憩片刻，再沿到报国寺的旅游公路漫步而行，来到一处上山路口，见上面有写着某农家乐字样的牌牌，我们决定远离游山道上的喧嚣，去那里解决午饭问题。拾级而上，我看见一位满头白发面目慈祥的老奶奶和两位游客模样的人，在路边弯腰采摘一种野菜。这野菜紧挨土长着，茎很细很短，叶片像鹅的蹼一样张开，因此本地名叫鹅脚板。老婆婆告诉我们，只能采摘草芯的部分去食用，并给我们做了示范。我担心掐了草芯以后这株草恐怕就活不成了。老婆婆说，别担心，掐了它还会长出更嫩的来。我和妻子于是放心地加入了采撷的行列，睁大眼睛在春草葳蕤的山坡地坎上寻觅着，一旦发现便择其菜心最嫩的部分掐下，装入妻子带来的布口袋里，那种采撷和收获的快意，犹如拥有了整个春天一般。中午，我们在老奶奶家开的农家旅店，果然吃到了这种叫鹅脚板的野菜。老板将野菜洗净后，加适量的姜蒜入锅干炒，味道甘甜回苦，清香诱人，佐餐很不错。
老板很健谈。他见我们对桌上的野菜很感兴趣，便给我们介绍：峨眉山的野菜多了去了，单是这个季节可以实用的就有十多种，其中最流行的除鱼腥草、竹叶菜外，还有蕨蕨菜、香椿芽、水萝卜菜、藿酥蔴、野藠头等，蕨蕨菜还制成罐头出口呢。
桌上还有另一种本地野菜，样子像竹叶，因此叫竹叶菜，做法和鹅脚板差不多，但风味却不相同，比鹅脚板更加清香但没有苦味。这种竹叶菜我在报国寺前的凤凰堡、红珠山宾馆草坪上等很多地方都见过，叶子像竹叶，茎也像竹节但是藤蔓，趴在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嫩嫩的绿绿的，好像四季都是这个样子，掐了又长，永不衰老；也在峨眉山的很多宾馆都尝到过，摆在很上档次的宴席上，真正的秀色可餐，成为餐桌上的一道风景。
在这农家的背后有片山地，土色黄黄的，里面却直直林立着不少蕨菜，细的如竹签，肥的如竹筷，顶上都一律绕着螺旋般优美的圈，在太阳的映照下，茎上出现一层毛绒绒的东西，如婴儿的胎毛一般，个别背阴处的蕨菜绒毛上还挂着晶亮的露珠。我和妻都欣喜异常，不停采撷着，蕨菜饱满的汁水染绿了我们的手指。我忽然想到《诗经》里的句子：“采薇采薇，薇亦作止……采薇采薇，薇亦柔止……”用一个“作”字，一个“柔”字，都是形容春天里“薇”的娇嫩，生动地表现出了野菜萌芽和最初的生长状态。
黄昏我们离开峨眉山时，妻子的布口袋里装满了春天的收成。我问她准备什么时候消费完，她莞尔一笑说送人呗。好啊，虽是送人野菜，一样手留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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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山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眉山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