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的思念

◇杨玲

“你静静地离去,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多想伴着你,告诉你我其实多么地爱你……”在这个寂静的夜,在满文军深情的歌声里,静静地想你,母亲,又到了一年的母亲节，而我再也不能看到岁月在你脸上刻下的慈爱丰碑,你年轻美丽的面孔,永远定格在36岁那一年。

1991年一个夏日的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着金黄的谷穗，到处响起打谷机隆隆的声音，农村丰收的日子繁忙而有序。这一天，我们家里也请来了亲友帮忙收稻谷。卧病在床的母亲，却在我的搀扶下站起来又瞬间昏厥过去，身体重重地瘫软在我的怀里。

“妈——妈——”我和弟弟紧紧地抱着母亲，声嘶力竭地痛哭着呼唤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唤里充满对母亲生命垂危的惶恐。当我们把母亲抱到椅子上后，母亲渐渐苏醒，眼睛慢慢恢复神采，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注视着身边所有哭喊着她的亲人，眼中慢慢溢出泪花。我和弟弟跪在母亲的身旁，紧紧抱住她瘦弱的身躯，生怕一松手，母亲就永远地走了。渐渐苏醒的母亲，目光搜索着所有的亲人，渐渐恢复的呼吸缓慢而深长。母亲动了动嘴唇，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积聚在眼眶的泪水在即将淌下的瞬间凝固，缓缓举起的左手突然垂下，呼吸渐渐停止。

我的母亲，在清醒后的短短两分钟里，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没来得及流出那凝聚无限依恋的泪水，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们。那一年，我13岁，弟弟8岁。

母亲患的是胰腺癌,去世前几天才得到明确的诊断。而从起病到离世，也就半年时间。记得病初，母亲以为是胃病，她节约，疼痛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才到医院去拿药。疾病的症状渐渐严重起来，出现黄疸，医院诊断为肝炎，按照肝炎治疗。在治疗过程中，母亲依然坚持劳作，种地栽秧，上山下田，甚至还利用晚上的时间编草帽，以维持家用。她不停息的劳作，直到有一天倒下，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整个病程中，母亲治病共花去一千余元，历时半年，住院仅仅4天，医生告诉爸爸，因癌症已是晚期，估计生命还能维持半个月。爸爸知道后在病房外无声地哽咽，宣泄着泪水。为了对母亲隐瞒病情，爸爸待情绪平稳后才推门走进病房，这时，却听到母亲对临床的病友说：“我的病恐怕治不好了，最丢不下的是家人，尤其是两个年幼的孩子……”爸爸推门进去,母亲立即停止了同病友的交谈，若无其事地面对爸爸——她怕爸爸知道了伤心。我的母亲与父亲，都选择用隐瞒和宽慰支撑着彼此走过生命里最艰难最无助的日子。爱是强大的，尽管生命很脆弱。

从泸州出院回家，仅仅3天，母亲就永远闭上了眼睛，也许那个丰收的日子让一向勤劳的母亲触景生情，她为自己因病不能劳作而伤感，从而加剧病情的恶化。因为不懂医，延误了母亲最佳的诊断和治疗时间；因为贫穷，我们没有足够的钱到大医院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因为年少不懂事，没有让母亲体会到儿女的照顾与关爱。

母亲的骤然离世，如一声惊雷在我13岁的人生里炸响，让我在瞬间长大懂事，让我明白了亲情的可贵，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也让我从此懂得了责任，懂得了珍惜，懂得了感恩。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份深深的痛，坚定了我后来学医的人生选择，亦坚定了我对亲人的珍惜和陪伴。

今夜无眠，阻不断隔世的思念，天堂的母亲，就让我在满文军的歌声里，静静地倾诉，静静地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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