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爱情的2.5 公里路
过去凹凸不平的泥巴路。
陈明树、马学平患难与共，夫妇情深。
马学平夫妇带领村民修路。
□张柄尧 杨大禄 文/图
在泸州乡下，水靴，又被叫做“桶桶鞋”。
11月29日，随着一条长约2.5公里的片石路贯通，泸县兆雅镇古佛村村民正式告别了穿“桶桶鞋”的历史。
出钱帮村民修这条路的，是一位名叫陈明树的男人。20多年前，陈明树拎着“桶桶鞋”去迎送当初的恋人、现在的妻子马学平时，马学平无意中所说的一句话，刻在了陈明树脑海中：“要是有钱，能把这条路修一修该多好？”
20多年后，43岁的陈明树决定，为爱修路。
恋人来了，他拎着“桶桶鞋”迎送
20多年前，当陈明树和马学平还被人叫做小陈、小马时，这对不到20岁的年轻人就已经恋爱了。
小马的家，在合江县榕右乡。小陈的家，在泸县兆雅镇。热恋中的人儿，免不了迎来送往。其中，小马要去小陈家，需要经过一段长约2.5公里的乡村土路。由于这条土路地处泸县兆雅、云锦、太伏三乡镇结合地带，长期以来一直无人维护。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路面坎坷不平。
这段2.5公里土路，成了这对恋人相见的障碍，但也见证了他们的恩爱。遇到雨天，听说小马要来，小陈就会提着一双“桶桶鞋”，前往土路连接大公路的鼓楼山处等小马。小马离开时，小陈又会将小马送到鼓楼山，然后独自拎着“桶桶鞋”回家。第一次踏上这条土路，小马感慨了一句：“要是哪天有钱了，能够把这条路修一修，那该多好？”
小马没有想到，这句话会一直被小陈牢牢记住。20多年都没忘记。
说起来，小陈和小马的相遇，也很偶然。
当时，小陈和小马都在泸州城里一家糕点店打工。小陈当学徒，学做蛋糕。小马搞销售，整天在泸州城里兜圈，四处推销糕点。
蛋糕店中，小陈年龄最小，就连小马也比他大两岁。由于手勤眼快，除了学做蛋糕，小陈当时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每天给外面的销售人员送餐。一来二去，小陈和小马就熟络了。后来，小陈就开始对小马有感觉了。
20多年前，大家都很穷。但穷与穷之间，还是有些不同。小马父亲，懂药材，当时开了个作坊，家里的经济自然就要好一些。再加上小马又是幺女，一家人都宠着惯着，“没吃过啥苦。”
小陈家里，由于父母都是老实农民，再加上兄弟姐妹多，日子过得苦，“红苕出来煮红苕吃，麦子出来做麦粑粑吃，大冬天甚至连双鞋都没有。实在太冷，就只能挽一把谷草套在脚上，多少抵御一下风寒。”
同样也是因为家庭原因，小陈念了半学期初中就辍学了。小马，则能够念完高中。
马学平迄今仍记得，自己第一次穿“桶桶鞋”到陈明树家里去的场景。“家里连床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以前泸州乡下人家结婚，有一道必经程序。女方父母前往男方家中“看人户”。一是双方父母彼此见个面，另外更重要的还是，打探一下男方家底。考虑到小马的家底，直到1994年，也就是小陈和小马正式办理了结婚手续，并怀上孩子后，小马这才让父母第一次前往小陈家中“看人户”。“他家实在是太穷了！”20多年后，马学平依然如此感慨。
因为经济方面的悬殊，再加上担心女儿嫁出去后受委屈，小陈、小马的恋爱，一开始就遭遇重重阻碍。但有一件事，令小陈彻底俘获了小马的芳心——在小马家人反对最激烈的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小陈从泸县坐车到合江，然后走了30多公里山路到小马家中，并送给了小马一双新皮鞋。
“那双皮鞋，放了好久都舍不得穿。”20多年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马学平仍很感动。
事业有了起色，丈夫决定为爱修路
1993年，揣着借来的两万元，小陈和小马决定在合江创业。干的仍是老本行：做蛋糕。
马学平说，当年她看中小陈的，除了在乎自己外，另外就是他特别勤奋，有恒心，不达目的不罢休。
创业之路并不平坦。
作坊刚开业一周，小陈的右手就被面包机轧伤。直到现在，陈明树的右手仍有残疾，三个手指无法弯曲。
更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陈明树右手被轧伤没多久，一天作坊内停电，学徒点蜡烛引发火灾，烧光了作坊。更要命的是，就在这年，小陈的父亲也去世了。
接二连三的意外，差点击垮了小陈。当时，小陈手被轧伤后无法干活，躺在床上休养。想到接连发生的事情和两万元借款，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出现在了这位原本坚强的男人脑海当中。就在这关键时刻，小马鼓励小陈：“干事情哪有一帆风顺的？别怕，还有我！”
由于此前一直搞销售，对于蛋糕生产，小马其实一窍不通。小陈右手受伤后，整个作坊生产无法开展。小马决定临时学习蛋糕制作。
于是，这样一幕情景上演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在受伤的小陈口授指导下，小马反复调试、实验。最终，小马将自己硬生生逼成了一名合格的糕点师。
1994年，也就在小陈极为艰难的岁月中，小陈、小马办理了结婚手续。因为没钱，双方甚至连一桌酒席都没摆。
怀上孩子后，小马肚子已经很大了。但由于没钱雇人，小马只能自己端着蛋糕，不断在合江县城穿梭。“妻子跟了我后，吃了很多苦。”陈明树说。
经过20年发展，当年的小作坊，现已成为一家食品公司，拥有50多名员工。当初的小陈、小马，也被人尊称为陈总、马总。
虽然现已习惯被人叫做陈总，但陈明树说，自己骨子里面其实还是一名做蛋糕的，“一辈子，我就只知道不断钻研如何做蛋糕，丰富品种。从公司到管理到销售网络，全都靠妻子辛苦打拼。为了公司的发展，妻子付出了许多许多。”
在经济稍微宽裕后，陈明树想起了20多年前妻子的那句话。最后，陈明树决定，为爱修路。
半月不回家，铺就一条便民路
对于古佛村村民而言，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由于已离开老家太久，古佛村不少村民，已对陈明树陌生，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了。
当地村民斯德明回忆，有一天，自己突然看到一名男子在这条路上东瞅瞅，西瞅瞅。交谈中，斯德明才清楚，这个人姓陈，是合江县城一家蛋糕厂的老板。这位陈老板要免费给村民修路。
对于这条公路，村民早已期盼太久。斯德明是村里的养殖大户。由于道路泥泞，车辆无法通行，每卖一次牲口，都得召集村里的精壮男子，用肩挑背驮的方式，抬出去。浪费人力物力不说，养殖规模也根本无法扩大。同样也是因为交通不便，和附近村子比起来，古佛村也要显得破败许多。“砖头、水泥、瓷砖等建筑材料拉不进来。没有劳动力的人家，几十年都无法翻修老屋。”斯德明说。
11月中旬，随着十余辆卡车、挖掘机开进古佛村，陈明树谋划已久的修路工程启动了。
陈明树夫妇决定免费给村民修路一事，让村民们激动不已，同时也感动了不少人。其中，斯德明决定毛遂自荐，免费给陈老板当跑腿，当参谋，共同把公路修好。没有任何号召，村民们全都免费投工投劳。天天几十号人卸料、铺路、拓展路基，忙得不亦乐乎。
斯德全，是古佛村出去的一名建筑商。听说这事后他当即拍板，决定免费为陈明树修路提供石材。
让斯德明最为感动的是，修路期间，陈明树每天到工地上督工。“半个多月时间里，陈老板没有回过一趟合江家中，天天都在工地上忙活。”
有空时，马学平也会从合江县城赶往工地看望爱人。到了工地后，马学平二话不说，挽上袖子，拿起锄头，加入到修路大军当中。有好几次，马学平询问陈明树：“是不是回一趟合江，休息两天？”但每一次，陈明树都摇了摇头。陈明树说，对于自己而言，这条路有着不一般的特殊含义。
当地村民胡伟介绍，这条2.5公里土路，一头连接泸县万定到太伏的万定路，一头连接云锦镇石马村，“将云锦、太伏、兆雅三个乡镇连接到了一起，可以方便附近五六百村民出行。”
不过，由于陈明树、马学平二人此前都只懂做蛋糕、卖蛋糕，对修路的工程造价并不了解。两人计划，先将这2.5公里土路卡上片石，铺上细沙，预计七八万元可能就够了。“没想到光卡片石就花去了十五六万元。接下来铺细沙还要几万元。光这样下来，费用可能就得20万元出头。”斯德全表示，费用主要为运费，“陈老板为村民们修路，村民们全都来免费投工投劳。但道路确实耗费石材。光片石就拉了几百车。目前，2.5公里道路已拓宽至4.5米左右。能满足村民基本出行。无论晴天雨天，机动车都能直达了。”
陈明树夫妇心里，还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将土路变为水泥路。“我们筹算了一下，整个工程费用将在百万元以上。我们先完成第一步，等到公司发展更好一点了，我们一定会帮助村民实现这个梦想。”陈明树说，有一件事情，始终在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那是1993年，陈明树父亲突然患病。由于村里不通公路，机动车无法进入。淳朴的村民最终用滑竿抬了十多公里，将陈明树的父亲抬到了镇上的卫生院。“由于病情严重，父亲最终还是走了。但我也由此记下了乡亲们的恩情。”
因为修路这件事，陈明树夫妇赢得了村民们尊重。当马学平踏上古佛村时，就有村民连连向马学平作揖。面对村民们的感谢，马学平显得有些诚惶诚恐。“我们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马学平说。
而有关 “桶桶鞋”的记忆，则成为夫妻二人心底的珍藏，“有辛酸，但更多的还是甜蜜。我们是患难夫妻，永远不离不弃。”采访结束时，陈明树夫妇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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