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成患 杀是不杀 毁庄稼逼近村落，古蔺山区人猪大战持续40余天2/3乡镇遭猪患，折射生态与狩猎机制等种种困局

成都商报记者 张柄尧

摄影报道

泸州古蔺县观文镇荒田村，14岁的段永钊暑假的每天晚上都和妈妈王素一道，来到山上自家玉米地的窝棚中彻夜守护，“稍有疏忽，两亩多玉米一夜间就可能被野猪洗白了。”从今年7月初以来，当地的“人猪大战”已持续40余天。

古蔺县林业部门披露，当地26个乡镇中，2/3以上乡镇不同程度受到野猪危害。野猪数量和活动踪迹，均呈扩大之势。人猪大战背后，折射出生态修复、野生动物保护、粮食保障以及狩猎机制的种种困局。

野猪无敌

12日这天，邹志强称了称自己的体重。和40多天前相比，体重整整减少了5公斤。 早在7月初，玉米刚起红缨时邹志强就在玉米地里搭起窝棚。晚上，他以窝棚为根据地，每隔一小时就将四亩多玉米地巡视一遍。期间，邹志强多次和野猪近距离接触，“最多一次，一下看到七八头。一头大猪带着五六头小猪。大猪将近两百斤，小猪也有二三十斤。”因为受到野猪惊吓，邹志强闪了腰，有天晚上没到地里，“一亩多玉米被放倒，损失上千斤！”

今年古蔺遭遇天干，为救活10多亩玉米，村民王正敏从山脚背水到山上浇灌，但稍有疏忽野猪仍会趁虚而入。这让王正敏很愤怒，他曾用手中的弯刀劈死了一头20多斤重的野猪。曾经一晚上，先后有5群野猪先后光顾自家苞谷地，“赶走一拨，又来一拨。野猪所到之处，苞谷地一片狼藉。今年损失的苞谷，可能在2000斤左右。”荒田村村支书罗德和说“今年天干，庄稼本身就已受到影响。现在又遭遇野猪祸害，不少村民欲哭无泪！”。

12日，成都商报记者赶到观文镇的荒田村、永安村。傍晚六七点，村民们不分老幼，齐齐向大山深处搭建起的窝棚聚集。夜幕降临后，庄稼地里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堆。四周高山，不时响起驱赶野猪的呐喊和零零星星的鞭炮声。

村民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挂在玉米地上，循环播放音乐，“最开始有一定效果。但很快，野猪就不再畏惧。”长期和野猪展开攻防战，野猪对于山民们的性情，也逐渐变得熟稔。鞭炮、土狗、铁“机关”都逐渐“失效”。而村民的庄稼地一点点被蚕食，野猪的活动区域，则不断扩大，甚至逼近村落。让村支书罗德和胆战心惊的，还有山上星星点点的火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山火。”

60多岁的村民段国钰记忆中，荒田村出现野猪，不过是最近五六年的事情。野猪大规模下山掠食，则是最近三年才有的事。 对于荒田村周边大山上的野猪数量，老段表示，少说也在百头以上。而在老猎人老项看来，荒田、永安一带的野猪，可能多达三四百头。

村民无奈

生态之困

森林覆盖率增了，野猪多了

2000年，国家林业局正式将野猪列入《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价值、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保护动物名录》。在古蔺县林业局资源管理股负责人赵中国看来，2000年是一个分水岭。“野猪正式被保护起来后，不再受人类约束，同时又由于没有虎豹等猛兽的捕杀，野猪在自然界中，已处于无天敌状态。”

植被的恢复，也给野猪泛滥提供了条件。当地林业局提供了数据。1949年，整个古蔺地区森林覆盖率为49%。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这一数字跌至10.8%。此后，随着天保工程、退耕还林等工程相继启动，目前，古蔺森林覆盖率已增至49.65%。因此，荒田村出现的野猪，仅仅是个缩影。古蔺县林业局介绍，26个乡镇中，2/3以上乡镇不同程度受到野猪危害，“很多以前没有野猪的地方，现在也开始出现了野猪的踪迹。”

“野猪的增多，确实表明生态的恢复。但这并不意味着食物链上面的平衡。”赵中国表示。

猎杀之困

不但很危险，还可能违法

在赵中国看来，通过食物链平衡调剂野猪种群数量，这已是无法完成的事情。“野猪虽然是保护动物，但保护级别较低。达到危害程度后，目前有效的办法，就通过人工进行干预。”

这种办法，此前并非没有尝试过。早在2002年，也就是泸州范围内野猪成患刚刚露头时，四川省林业厅曾对叙永、古蔺、合江三地下达了特许猎捕500头野猪的“杀猪令”。赵中国介绍，野猪成患的乡镇，可向县林业局申报，县林业局再向省林业厅申请指标，“实际上，从2008年后，我们再未向省上申请过指标。因为，即使拿到了猎杀指标，因为没有可操作性，意义不大。”

民间狩猎队逐渐消失，狩猎队的火药枪被收缴，野猪本身的凶猛也让人担忧。古蔺山区流传有“头猪二熊三老虎，受伤的野猪猛过虎”说法。这也要求狩猎时，必须一招致命，否则后患无穷。目前古蔺山区愈演愈烈的野猪之患，也将当地村民置于了一个两难的处境。没有猎杀指标，擅自捕杀野猪除面临危险，同时也是违法行为。

补偿之困

有规定，但财政没有列支

“根据相关规定，野生动物造成的损失，由地方财政负担。但究竟是哪级财政，法条并未明确。这也导致除一些保护区外，各级财政均没有列出这样一项开支。村民得不到补偿。”赵中国说，“但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是，既然要保护物种，代价不应由当地村民承担。”

在赵中国看来，人工干预，从安全角度出发，必须由政府主导完成，“但不能仅靠林业部门一家。必须由地方政府出面组织，出动武警、公安等进行围剿，方能取得效果。”泸州市林业局相关负责人也表示，面对日益增多的野猪，现在确实面临两难抉择，“必须控制种群数量，但口子也不能乱开。任由滥捕滥杀，又不利于野生动物保护。”

而对于荒田、永安等地的村民而言，除了夜夜上山守候外，他们已想不出其他对付野猪更有效的办法。多位村民表示，如果没有有效措施，“与其在这里和野猪抗争，不如外出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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