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瀚海 静待草绿花开
马超和 笔名路杉,在《散文福地》等报刊发表散文作品多篇。
□马超和
民勤被两大沙漠夹击,是名副其实的沙乡。缘于多方面原因,有一段时间,民勤大地上,守护绿洲生态的柴湾面积急剧缩小,使得沙子的领地骤然扩大,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沙子爬上屋墙的状况。对于沙子,人们太熟悉了,熟悉到举手抬足间就能触及;不管怎样刻意作为,人们都躲避不过它们折射的耀眼光芒。
很多人闻沙色变,其实大可不必,临沙而居的人们知道,沙子有太多用处,垫圈,跟石子混杂在一起铺路,撒摆在农田里改善粘性土质……与我同龄乃至年龄上错差不大的沙乡孩子,哪个娃子没有把玩过被自己的尿液打湿的沙子,哪个丫头没有在沙堆上玩过“吃子儿”的游戏?
我是玩沙子长大的。村东打麦场北面三四百米处的那片沙丘就是我们一贯的游乐场。打麦场上最忙碌的那些日子,也是“游乐场”里最红火的时候。正午时分,沙子被太阳晒得灼热,走在上面,隔着鞋底都能感受到它们的热情,我们自然不会傻不拉几地往那儿跑、在那儿呆。星辰迫不及待地拉下夜幕,晚风轻抚,沙子“退烧”很快,我们才会在那里聚集。沐浴着凉风,在尚有余温的沙子上玩耍是件很惬意的事儿。我们把身体埋在沙子里,仅露出脑袋,说话,看星星。尽管大家都听人讲过一些土生土长的鬼故事,但聚在一起,人多势众了,胆子就几何倍数般地大起来。
跟其他处所相比,夏日里,临沙地方的温度通常要高一些,人们忍受着身体与心理双重的煎熬。人们都在盼,盼一场雨,一场透雨。千呼万唤之下,细雨终于遂了人意,翩然而至,你可以轻易地在每个人脸上读到一种类似于过去过节般的兴奋。在我看来,没有哪个地方的人比临沙而居的人们更会赏雨,面对着雨,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能轻易地感染任何一个来自于外界的人。
江南被淫雨浸泡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都会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如果能将某些地方横流成灾的洪水给这儿匀些,这儿也会物阜民丰,即便是天府之国,也会生出几分羡慕,甚至是嫉妒。一场雨强势地袭过沙丘(这样的情况并不多),隐身在沙土中等待时机的植物种子悄然萌发,过不了多久,沙丘就会被它们妆扮成另外一番模样——没有哪个地方能比这里更能充分体现一场雨的创改能力。
遑论强度,沙生植物在其有限的生命里见识过的雨有限,但无论多大的雨,它们都不会畏惧,都会喜悦地迎接它,尽管它们的身躯并不健壮高大,并不能保证自己在雨滴的打击下能够安然无恙。我也算是个执著的人,因为执著,喜欢在这片土地上行走,我见识过沙漠中为数不多的植物在雨中的状态——它们以它们自己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欢欣雀跃——我能感受得到。
不可否认,沙漠也有多张面孔,时而温婉怡人,时而暴戾乖张……只有少数心思细腻、知微见著的人,才知晓沙漠的这个秘密。临近沙漠生活的人们虽然与沙漠朝夕相对,却也不自觉地忽略了这点,而世人牢牢记住的则是它暴戾乖张的那副面孔。我个人觉得,雨后清晨的沙漠最清新,夏日黄昏的沙漠最销魂。守着沙漠活了三十多年,却没有到过沙漠腹地——我并不觉得遗憾,也没有丝毫羞赧——那里不是谁心血来潮想去就能去的,即便是做足了准备,也要审慎为之。
事实上,跟我一样,很多临沙而居的人也只是感受过沙粒儿随风舞动的蛮横,也只是认识几种沙生植物,折服于它们坚韧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的活动范围局限在沙漠边缘甚至是过渡地带,他们也未曾有过与沙漠亲密接触的经历,对于沙漠的脾气秉性,以及沙漠中的风物景观,他们同外界的很多人一样,不甚了了。有一年,我们去沙漠边缘地带“采风”,在一沙丘背面见到了一个海子,长约三十五米,宽约十五米。据我了解,那里地形低洼,地下水冲破阻障渗透出来,汇聚在一起,就成了我们见到的那般模样。那水经过沙子的滤洗,倒是清澈无比,仿佛明净的眸子,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我看来,它是与月牙泉一般无二的存在,只是它躲在更为偏背的地方,名不见经传而已。我突然发现,对于眼前的沙漠,自己的了解还是很有限。
无论身在何地,无论处于怎样一种境况,最怕“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临沙地域的天气类型并不单一,沙尘暴只是极端天气,平常日子,有细雨蒙蒙,也有大雨滂沱;有银霜遍地,也有雪花纷飞;除了沙尘暴那副狰狞的面孔,还有许多小可爱,比如夏秋两季,荒漠地带就颇具姿色:苍黄与浅绿,或者其它什么颜色,犬牙交错,很有视觉感。
有一年春节,陇南的两位同学结伴来访,叙过别情之后,他们提出要去看看这面的景致。“天寒地冻的,哪有什么景致可看?”我脱口而出。
“怎么会没看的,这儿不是被沙漠包围了吗?我们就是来看沙漠的。”俩同学很执着。
我着实有些为难:冬日的沙丘没有植物的点缀,有什么看头?然而,人家大老远来,目的又是这般明确,我怎能推三阻四!带着他们前往我曾经去过的那些地方,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那里要么不容易到达,要么我觉得其特色还不够鲜明,不足以征服他们满怀好奇的心,容易产生“此行不值得”的念头。还好,我听人讲过一个名叫九棵树的地方,知道它的大概位置,便硬着头皮带他们去了。天气有些阴沉,冷风嗖嗖的,所幸我们来之前就用但凡能找到的织物将自己裹缠得严严实实,倒也从容。因为穿着,在这色彩单调的环境里,我们怎能不惹人注意?过往车辆都慢下来,车里的人摇下车窗向我们张望,或许还有人哂笑:大冷的天不在家里呆着,跑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爬沙窝,肯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跟沙漠没有多少交往的人自然不会掌握沙漠中行走的技巧,所以,细沙会轻易地蹿入鞋子,当它们完成量的积累,便开始挤兑脚,引起不适。面对高耸的沙山,即便是我——自认为对沿沙环境无比熟悉的,都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力,更何况两位初见者。透过他们的神情,我知道他们已然尽了游兴。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在我看来,他们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若是夏秋季节前来,可以滑沙,可以乘坐或驾驶沙漠越野车,可以脱去鞋袜在纤细的沙子上慢走,任凭沙粒儿任性地亲吻脚心,任凭酥痒的感觉如电波一般传遍全身,可以几个人并排躺在相对平缓的沙坡上,看斜阳星辉,聊往事家常……即便如此,他俩一个劲儿地说这里宜居,我哑然失笑:“这应该算是我听过的最古怪的说法了。”我诘问:“满目苍黄,沙尘暴一起,分分钟灰头土脸,出行有诸多不便,怎就宜居了呢?”
“沙尘暴影响出行?不出去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那吧,倒是有山有水,也算是山清水秀了,可大地就是耐不住性子,时不时摇一摇,晃一晃,闹腾得人不得心安,也真够受的。”他们如是回应,我稍加琢磨,竟一时语塞。
不管承认与否,这片土地在它养育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印迹。我是沙乡的孩子,我的生活经历和理念同目之所及的这片沙漠有着密切联系,譬如对水的重要性的认识,并非来自学校的教育和书本,而是源于切身体验,当然,这种认识是铭于肤刻于骨的。我与家乡的联系是割舍不断的,我珍视家乡的风物,我愿意同沙漠及其附属的一切一起,等待每一场透雨,等待每一次草绿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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