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土地情结 □彭战获(陇南)

天水晚报 2019-03-21 11:12 大字

向来豁达乐观的三叔,连日来总是闷闷不乐,常在自家的承包地头转。人们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懒得答理,即便跟人搭话,“麦秆儿改板”,也没多的几句。

堂弟在省城工作,干得有点出息。县上的一些头头每当去省城,总要有事没事地去堂弟那里走动走动。堂弟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时常有钱物捎回家里,惹得村里的老汉们羡慕不已,直夸他有福气。

年前腊月间,堂弟从几千里外赶回老家,要接三叔出去享清福,三叔不愿去。堂弟软缠硬磨了整整三天,还是劝不转三叔的心。三叔人犟,犟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动。堂弟没了法子,求我们堂弟兄几个帮忙,才好不容易将三叔送上了车。谁料想,三叔在省城屁股没坐热,正月十五一过,就又独自搭车回到了山村土屋。堂弟和媳妇没得罪他老人家,他就是犟性不改。

吃罢晚饭,我闲转到了三叔家。

“大侄子,来得好,陪叔喝几盅。”三叔正就着一碟凉拌豆腐和一碟咸菜在自酌自饮喝闷酒。一见我进门,将屁股从热炕上移了移。

我了解三叔的脾性,也不客气,端起酒盅便饮了个底朝天。三叔是我的亲叔叔,好些事我不得不顺着他。快七十岁的人了,一点都闲不住,尤其在农活上,从不马虎。

三叔好饮,但量不大。几盅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咱山里人就是福厚,土里一刨拉,啥都来了,要吃有吃,要烧有烧,晚上往热炕上一躺,跟神仙似的。你看那些城里人,睡坨热炕也没有,吃点菜叶叶,洋芋蛋蛋啥的,也要掏个大价钱……”

“城市里就是那样,你多住些日子就习惯了。”我酌满了一盅酒,递到三叔面前,“咱们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你老人家苦辛了大半辈子,放着清福不享,跑回来图啥?”

“嫑把吃饱的肚子当蜂蛰下的。”三叔瞪大了双眼,“你才辨不来,难道忘了1960年,光咱村就饿死了三十七个人,其中就有你爷、你婆!”

三叔是困难年月过来的人,我何尝不知道,还提这心酸往事干啥!我心里虽怪怨三叔好扯谈往事,但还是连连点头应承:“三叔说得对!”

“这回,娃领我在城里城外转了几天,没见到一块庄稼地。”三叔揉了揉双眼,心情似乎很沉重:“我跟土圪瘩打了半辈子交道,明白得很,活人的肚子离不开面糊糊灌。我祖祖辈辈是农人,当农人的不种地还算是农人吗?气多!”

三叔是闲不住的人。去了一回省城,竟有如此感慨。耕地面积日益减少,值得忧思,但我们当农民的有什么办法。如今,大多数年轻人过几天年就出外务工,留守家里的尽是老汉娃娃,好些农田也逐渐被撂荒。

“你老大年纪的人了,还想种地,种得动吗?”我有意打趣,一边递上一盅酒。

“大侄子,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哩!”三叔眉头微微一展,“我想明白了,娃们吃他的公家饭,我还务我的承包地。种地有补贴,还不用交皇粮,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有过的好政策,咱可不能把福神爷用光脚板踢,把土地胡糟蹋。要知道,地是刮金板,人勤地不懒,作务好了,要啥有啥,永年永世不挨饿!那些把土地胡弄的人,将来有他狗娃受的罪呢!”

“三叔,别愁!”三叔,这普普通通的农人,原来有此般土地情结,我能再劝转他到堂弟那里享清福吗?我仰脖子饮下一盅烈酒,大声道:“种地的事,我帮你将土地入股合作社,二月二一过就动农了,有你出力的地方!”

三叔笑了:“还是咱侄儿亲!”

这晚,我陪三叔喝了好长时间酒。三叔话多,但一直没有醉。

■■■

新闻推荐

陇南市召开秦岭陇南段督察发现问题整改暨各级各类保护地矿业权分类退出工作推进会

本报讯(记者杨建芳)3月14日,秦岭陇南段督察发现问题整改暨各级各类保护地矿业权分类退出工作推进会在武都召开,副市长张强出...

陇南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陇南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