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来草滩

带你来草滩

□ 牛旭斌

带你来草滩

和许多人看世界的眼光一样，对成县南山中那片贫瘠的土地我也一度漠视，认为奔穷山恶水去，注定只会收获满目的苍凉。

彻底改变我对这座穷山沟的认识，是一位大学时结识的同学，家在山中。每年夏天，我的同学都要赶回家去收烤烟，他说人手不够不及时收就会烂在地里。这些年来，我一次次揣测着烤烟收获的壮观场面，也心存下造访这座深山的热忱。

终有一天，我有机缘看了一回这闺中秘境。

循鸡峰南麓盘绕而来，眺望黑压压的崇山峻岭，眼前是苍茫无际的太空，脱缰的野马般起舞奔腾的峰峦。青翠的庄园被密集的森林团团紧拥。近处的灌木丛中，我听到聒噪不息的蝉鸣、鸟啾和万物葳蕤地生长的声音，花儿开放和瓜熟蒂落的声音，在幽邃的山谷里轻绕，回荡……

这就是我向往的草滩，是成县鸡峰山怀抱中的一座村庄，村庄因为地理偏僻而意境神秘，因为条件落后而生态优美。来草滩的第一站，是出成县县城上南山，经鸡峰山主峰下的原大坪乡政府向南直行，到雷神庙向左，便有一条路从山脊上奔腾而去，通往山中。这条路已被水泥硬化得平整展拓，超出意想之外的惊喜令我久久伫立。什么时间山村发生了这般的剧变，这个全县一度最落后，最被人遗忘的角落，竟有了一条如蛇般盘旋的宽阔林径。大路两边，正被盛夏蓊郁的草木气息浸透。山风抚摩着草甸和坡场，沿途有数不尽的马桑丛，在转几道山湾后还会看见石崖下的偏厦房，房子是单面坡，只有屋顶和架子，没有墙体，里面挂着一些药材，摆放着简单的吃食和简单的日用品，还支着黑乎乎的火炉，上面挂着茶壶。这多是商店，药材收购点，行人的歇脚站。

以后的许多次，我站在故乡的这块高地，按捺住一览众山后激动不已的心胸，给每一座山写一句诗，为每一棵树，起一个好听的名字。把鸟儿都叫来，听它们歌唱家园，把绿水都截住，让它们环绕青山。对草滩的迷恋，我已超脱概念中形而上的美，不拘泥于万物的表象，也不仅只归结为一个简单的字眼，而是看到这片乡土从历史中款款而来的大气之美，灵动之美，以及生活在这座村庄里的劳苦大众的劳动之美，创造之美，昆虫树叶的繁育之美，陶然之美。

每一片叶子都有情，每一块田地都有爱，在这里，我们看到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偎，相互孕育。你养活了我，我绝不辜负你的情意。这就是草滩之美，美在藏于深闺的无限神秘，路从雷神庙的垭豁里开始向层峦叠嶂中伸展，一会儿从山巅上奔跑，一会儿穿越密林，一会儿缠着山腰，一会儿奔向谷底，从高处看低处，从低处望高处，视线和山林步移景异，别有神韵。风过处，我们在碧绿浩瀚的林海间，看不清是烟岚在飘拂，还是雾霭在吹动。远山的树丛中，掩映着一座或几座青瓦白墙的房屋，院子里有主人走动，偶尔传来农具碰撞、敲击的回声，隐约，回旋，隔山的说话声被风截断，听不清。

遍地的草色很美，大地山岳之上，绝再找不出一点裸露出泥土的缝隙。在碧青碧青的草场上，我看见生命的长势，令我肃然起敬，石崖上倒悬的藤，石缝中茁壮的草，山坡上烂漫的野花，郁郁葱葱的野草地，缠住我的脚步，让我留下来，聆听一个山村的安籁。

朴素的人心很美，路上的车不多，显得路很孤寂，也很深长。除了那些赶集的，拉山货的三轮车以外，最受沿路群众关注的是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一趟班线车，据说刚开通不久，从县城专程到草滩，这辆车解决了大坪东南6个村庄人们的出行问题，把人们肩背畜驮的历史划上了句号。你在这条路上走，在你走的最累的时候，如果有一辆车，或者遇见一个人，你不需挥手或示意，那车就会主动在你身旁停下来，打着喇叭让你上车，捎你一程，那人看见你手中拎着重东西，就走过来替你拿一半，陪你一程。他们不在一个村庄，不是一个家族，只是陌生的路人，但热情的心和双手，却亲如家人。他们互相拉着家常，说着古今，讲着山区的奇闻轶事，聊着眼下的播种和收成。几锅烟工夫，便出了山口，回到了家门。

朋友，你一定要来草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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