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在水上”的古镇

北海日报 2019-09-24 09:03 大字

秋水 小浦 摄从三江县丹洲回来,念念不忘。每每想起走过的码头,遇见的柳榕,古城墙上的虎耳草,喊我吃柚子的大娘,总想起《诗经》中那句:“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抵达融江码头的时候,雨点大了起来。浑黄的江水滔滔南下,百米开外,丹洲岛就像一条美人鱼浮潜在江中心,翩若游龙,宛若惊鸿。渡船上摆着十几把小木椅,老船工不说话,待我坐稳,发动了马达。说话间,就到了东门的码头。码头阔长,磨得发亮的青石板,一级一级向上延伸。门楼是现代的建筑,上面镌着“丹洲古城”四个字,高大轩敞,俯视着江面。过了门楼,石阶骤然局促起来,陡峭了,而石阶也都有着碎裂的斑纹。是了,这份陡,这般的裂,才是丹洲的码头了。

来丹洲的原因,是因为这是一座“漂在水上的古镇”。它躲在桂北的大山里,与融江相拥。这座面积仅仅1.6平方公里的小岛,曾经作为一县之治,经历明、清、民国,长达340多年。这份特殊的历史,有哪座岛可以比拟?

淅淅沥沥的雨中,我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古城楼上,“欢雷门”三个红色的大字异常醒目。“欢雷”,多么欢乐的场景呀,当自然的景象被睿智的古人赋予吉祥的含义之后,这座水中的城,也就开启了它扬帆起航的征程。

那个掌舵的男人,至今依旧被丹洲人所膜拜。

那个男人叫苏朝阳,430年前,从遥远的闽地海边,来到这湘桂黔三省交界的山区,任职怀远县(今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前身)知县,彼时旧县治因苗、瑶族暴乱已毁。为护一方安宁,他披荆斩棘,踏遍群山,谋求良址复建县治。恰是深秋,甫一登高,只见沙洲上丹红一片,似是夕阳红霞,又似秋枫满滩。融江水绕洲四合,江上舟楫往来,岸边青山矗立。这哪里是穷山恶水,明明是一幅李太白诗“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的江南景图。苏朝阳喜不自禁,脱口而出“丹洲此地县治佳境也”。

县治既定,为防匪患,苏朝阳开始着手修建城墙。明朝万历十九年(1591)4月20日动工,1592年4月14日落成,耗银一万两。城近正方形,周长978米,墙垛高近5米,厚近4米,墙顶除垛外筑有通道,宽3米。

古城建造开工那天,恰逢谷雨节气,奠基仪式上,天空突然闪电飞光雷声轰鸣,当地百姓都觉得是不祥之兆。苏朝阳却笑着说:今天城门开工,天上的雷都来为我们欢呼助兴,此门就叫欢雷门吧。

苏朝阳成就了丹洲,丹洲也成就了苏朝阳。因为政绩卓著,苏朝阳后来擢升柳州知府,并于万历三十年(1602)题准入柳州名宦祠。

这座呈四方形坚固的古城,城设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四城门楼名为:东就日楼、南熏风楼、西太白楼、北北帝楼。城门城墙除了防御战乱之外,对水患也起了极好的防护作用。光绪二十八年(1902),融江洪水泛滥,水位高涨,所幸城墙挡住了特大洪水,使城内官民免却一场没顶之灾。

欢雷门连接着东门码头和东街,是进出县衙的主道,街道不宽,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门楼墙壁上镶嵌着道光二十六年(1846)《补修怀邑城厢道路碑》以及石刻《怀远县城图》,字迹依旧清晰。临街的宅院基本都改建成了民宿,家家的大门都敞开着。石榴高过了廊亭的屋顶,辟荔藤攀爬在老墙上,朱顶红在巷子墙角寂寥地开着,绣球花长在门边。而空气中,充满了柚子花的芬芳。

丹洲的沙洲适合种柚子树,这也是丹洲唯一种植的经济作物。柚子树高,不怕水淹,果实甘甜多汁,易携带,耐贮藏。古镇人世代以种植沙田柚为主,上千棵柚子树像绿色的织锦铺展在古城的四周,就是庭院里也少不了种这么一棵两棵。春来白花馥郁,秋至金果满园,丹洲人家就在这寒来暑往中,守着一江水,一树果,过了一年又一年。

雨水打过的石板路照出我的身影。走廊上一个大妈喊着说,要不要吃柚子呀,丹洲本地的,十块钱三个。我买了一个。大妈说,三块钱一个。这个数学逻辑真是有趣。

不知为什么,我在这里没有感觉到一种在其他古镇惯常有的那种“匠气”。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因为在丹洲,我没有看到别处的“古镇模式”,除了一些必要的解说牌,没有刻意去“统一”,去“雕饰”,去“打造”,就像那路边的蔓草,清丽而脱俗。

一栋灰白色的建筑出现在我的面前。墙面灰白而斑驳,墨书“丹洲书院”四字。不禁让人感叹这小小古城的完整和精致。书院建于清道光三年(1823),构造完整,由地方政府及文人绅士捐资筹建,隶属柳州学府,生员最多时有800余人,讲堂前两棵桂花树为建院时所种。清光绪年间,书院了改作小学堂。

自丹洲建县治,“怀远城内学宫、书院、坛庙、衙宇悉备。三江教育之可述者,即于是时始。”在四面环水的岛上,不用跋山涉水,不用披霜戴月,就可以在这充满了书香的庭院里读书,时至今天,丹洲村民还觉得这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山河破碎,桂北山区成为诸多文人避难和坚持文化抗战的地方,除了桂林、柳州和贺州,也都有部分文化名人先后暂时居停。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文学家王鲁彦等文化名家就曾在丹洲书院居住过一段时间。

在日军侵占时期,书院大部分设施被毁。1949年后,村中人捐资重修了书院,并更名为“三江县丹洲镇丹洲村中心小学”。直到前两年,丹洲小学才停止了办学,适龄学生全部乘渡船到对岸的镇里就读。丹洲渡船随到随开,一个人也开。傍水而居,靠江而生,是历代丹洲人的生存方式,这种基因,已经深深烙印在岛上每位居民身上。也因此,历届政府都曾经想为丹洲建桥,都因村民的集体反对而告终。

北门楼城门、城墙、石阶都保留完好,门楼前立着一块“青云碑”,方碑之内不见一字,只有雕刻的青云袅袅上升。墙砖覆满了青苔,砖缝长着虎耳草,生机蓬勃。城墙上今人给挂上了“福建街”的牌子,说明这一带曾经是闽商云集之地,这和苏朝阳是福建人有没有关系呢?历史的谜题,并不是都需要答案。从这一块小小的牌子上,我们读到更多的是独特的融江水运环境,让丹洲上通湘、黔、滇,下连粤、闽、赣,于是东南各省商贾纷纷慕名而来。他们逆流而上打拼创业,带着金银顺流而下衣锦还乡。丹洲的美名,也就随着江水传到了四面八方。

四面环水的丹洲,码头之多成就了交通之利和生活之便。与东门主码头相隔不远的柳榕码头,名字来源于码头边一棵高大的榕树,这棵榕树寄生了一棵柳树,两百多年来,两棵树枝干互相交缠,在风雨里同生共长,如一对形神合一的璧人,令人称奇。

夜雨打着小岛,江水拍着码头发出哗啦声,偶尔还有渡船开过来的“突突”声。在家里,古城黎河的水声是潺潺的。我曾经问先生,住在这水边的人家,会不会因为水声而睡不着呀。先生笑答:没有水声才要睡不着哟。对所有的水边人家来说,枕着水声入梦,才是最惬意而香甜的吧。

早起的时候,雨停了。走到东城门,发现城门东边一堵残垣的拱门上,依稀可辨“三江县体育馆”几个字。门内已不复当年景象,只这一面残壁,道尽了无限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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