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四题）

□蒋楠

竹沥

在青霭之下勾连千重岭色

经年之后，那片斜抱四合院的竹林

始终复照乡愁

青袍书生挥毫落纸间，日月星辰

已轮番更换，古老时光的遗帙

随竹叶片片翻卷

农家女子头戴荷笠，用一双新箸

紧紧钳住大地的掌心

迎接曦光，暖阳和破土的笋子

这盘根于幽篁里的山居野径，和

它编织在庭院中，肩负泥土使命的

篾席，背篓，簸箕与箩筐

它本是被药师剖析的青竹，纵使烈火炙烤

沥尽骨髓和体液，化身一滴

定惊解痉的杯中物，也不易其节

竹茹

远村初晴，月落半崖。一曲古调

弹醒竹影，野郊闻弦而舞

秋风吹过，一声马嘶传向远方

竹林七贤喝剩残夜，以篾刀刮下竹丝

这竹的皮囊同样保持魏晋风雅

并被赋予除烦解郁的能力

那个编制竹马的小篾匠指落泫露

山衔青杆拔节，众鸟在竹枝里合声

它们脚下，山水被打磨成圆镜

拂去乱荇栽青梅的东家女

从半池荷塘舀起一抹轻霞

煮沸一卷竹丝，安抚腹中胎动

天竺黄

擅长辞赋歌舞，更会眉目传情

掀开秘像般的石榴裙，顺着纤腰

几片竹叶连枝同荣，从林泽中抽翠

在阶前绿墀问讯过往烟霞

而玄穹尘嚣漫卷，一根竹竿

扫尽清秋黄叶，历经物华新雨

在江湖与城阙的斡旋中，一只白狐

越过幽涧函谷，两只莹目流盼

于白云乡中那一簇华思劳竹

仿佛有天竺佳人，验取她的一涧春情

刻竹牵丝的晶体，收集仙峰之气

和边隅覆水，足以为我清心定惊

淡竹叶

啼莺以遥峰绘制鸟迹与归期

出土细竹对着石镜凝想

笋竹撒出林疏风露

一道翠屏围拢世间诸象

孤竹萧管倒挂屋檐

竹叶被霜雪横翦，冷落一地碧思

日月与列星掌控林凋草劲

笛音挣脱唇印，五音七律

冲破篱笆拉扯游子衣襟

竹根穿越指纹，竹叶不懂虐心

遍野飘浮，随现实沉入锅底

淡而留痕，为人类聚散清热解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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