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界上的星光
罗云贵
一直对猫儿山心心念念,是因为陆定一的《老山界》。
1934年12月4日,刚刚冲破湘江鬼门关的红军为了摆脱敌兵围追堵截,毅然决定翻越长征以来遇到的第一座巍巍高山,从桂北直插湘西。这座高山地图上称“越城岭”,当地人叫“老山界”,是“五岭”之首。主峰猫儿山,号称“五岭绝首,华南之巅”。
红军下午出发,走着走着夜幕降临了。山高路陡,一重高过一重,看不到尽头的攀登,想象得出那一定是一次艰苦险绝的攀登。但在陆定一的笔下却呈现出这样一番童话般的唯美景象——
“满天都是星光,火把也亮起来了,从山脚向上望,只见火把排成许多之字形,一直连到天上,跟星光接起来,分不出是火把还是星星,这真是我生平没有见过的奇观。”
我正为追寻这连天的火把和满天的星光而来。
大巴一路嘶吼,盘旋而上。路边闪过巨大的标语:重走长征路,翻越老山界。沿途红旗猎猎,上边写着:中国工农红军。
到得山顶,一组群雕矗立眼前,细看有八位人物,周恩来、朱德列于前排,博古、李德、张闻天、王稼祥、陈云错落其后,再稍后中间最高处是毛泽东。他们都纵目远眺,神情坚毅。
红军将士最终征服了这座“华南第一峰”,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通道转兵、黎平会议再到遵义会议,前途命运峰回路转,老山界由此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毛泽东《七律·长征》中“五岭逶迤腾细浪”也印证了这是长征中一段难忘的经历。
分三路进发匆匆赶路的红军是从三个不同方位的山梁翻越而过的。其中一道山梁恰是漓江、浔江、资江的发源地,上山途中,司机特意停车让我们去看看。那是一片原始森林覆盖的高山沼泽,泥土如海绵一般四季充盈了水,方圆不大的沼泽随高低起伏竟形成了神奇的“三江源”,涓涓细流沿不同方向的山沟顺势而下,一路汇流成河,于是有了漓江、浔江、资江,可见所有的伟大都孕育在不经意的平凡当中。
一条极其平凡、宽不盈尺的小道伸向密林深处,红军越过这道梁就意味着开启下山路程,密林中立着一块平凡的木牌,上面写着“红军故道”。我想象着,一天一夜竭力攀登的红军由此可以转为轻松的下山小跑了,这可是红军征服老山界的标志点啊!每个踏步此处的红军将士一定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洋溢了胜利的喜悦的。
我尝试着在红军故道上快步穿行,遐想着脚下不知哪块石头或许就留下了毛泽东、周恩来等巨人的足迹。我甚至斗胆猜测,“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这样豪迈的诗句是否在此已经孕育?
正是黄昏,锅一般铅黑的浓云遮盖苍穹,却唯独在夕阳西下处被谁切开了一个大口子,万道金光仿佛带着蓄势已久的情绪从黑云深处喷射而出,泻在脚下的万千峰峦上,给山的脉络镶上道道金边。峰峦叠翠,金波怒涌,我生平见过的所有美术、摄影作品都从来没有让我感受到如此摄人心魄的震撼力量!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除了这八个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可以更精当地表达此时的感觉。我登临过娄山关,我也曾在关口极目远望,靠想象努力寻找伟人笔下宏大而苍茫的意境,没想到这样的意境在我完全没有奢望的时刻竟如此慷慨、毫无保留地展示在我的眼前。
我揣想着充满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人毛泽东,会不会也曾伫立此处,恰巧也际遇了这样的风景,然后把心中偶得的金句像唐代诗人李贺一样写在纸片上塞入马背的行囊,两个月后一气呵成荡气回肠的《忆秦娥·娄山关》。
风声如潮,像一排排的巨浪打来,我时不时要蹲下身子才能保证不被大风刮倒。
我借助护栏手脚并用上了一个狭窄而且湿滑的陡坡,站在了仅容一两人的猫儿山最顶处,一股豪情在胸腔腾起。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我似啸似歌,双手向天挥舞着,恣肆地拥抱这天地间无边的渺渺。在豪迈激情的强大托举下,我仿佛真的升腾起来,飘向空中,自由翱翔。
最后一抹余晖隐去,风继续嘶鸣。云雾有的一大片,有的一小绺,有的茫茫无边,有的似浪如潮,从天际涌来,从山下涌来,然后汇集缠扭在一起,像怀着梦想、肩负使命一样,风驰电掣般不管不顾地涌向远方。
我又想起了舍生忘死的红军,想起了连天的火把和满天的星光。
(作者单位:柳州工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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