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雨珠扑面而来
（图片均为潭中东路街景）
□舍逦/文梁良/图
潭中东路
【1988年始建，因柳州的古称潭中，取名潭中大道，1998年将壶东大桥以东的该路段命名为潭中东路，位于城中区中部，东西走向，东起学院路中段，西至壶东大桥东端，长2070米，宽40米，与海关路、海关南路、桂中大道、体育路、东城路、晨华路相交，为市区主要干道。】
作为一个柳州人，应感庆幸，生活的居住地被一道碧波深情环抱；悠悠柳江，穿行大地，回眸顾盼，来之不易。
横跨碧波上的每一座桥，两头连接的每一条路，都是被绊住的衣裳，也许是件小花袄，也许是件白衬衣，甚至是一袭长袍、开衫都不一定呢，让我只有一个念想，揽衣入怀，从北边赶过来的风，翻动着江水，我看见一座飞翔的城市。
沿着壶东大桥往东，潭中东路赫然在前，它的连接有如一袭长袍，一路铺开而去。让追随的人马不停蹄。如果遇上红灯，刹车声一定是连成一片，“嘎吱嘎吱”连下去。
两千多年前的汉王朝，就已经在柳州设置潭中县，据说当时的县治就在今天的鱼峰区驾鹤山下。“潭中”这名字与水有缘，也和方位有关。不过从驾鹤山那边移到这里的名字，也未尝不可。
多年前潭中东路一带刚开发，有楼盘建起，朋友怂恿我在附近买房，并说前景可观，可惜那时候入目之处，尚有荒凉意，顿觉气馁，加上囊中羞涩，第一次与潭中东路擦肩而过。
时间在加速，城市在加速，我的青春和中年都在加速。这是一个加速的时代，一条街道就是最好的证人。如今的潭中东路隐隐散发出大咖的味道，那种城市道路大咖的气质，是其他小街巷无法比拟的。这条东西而走的主干道，每次穿行都像是穿过节日的大街，欢欣鼓舞的，要去往前方的主会场。
人类的潜质中，就喜欢寻找前方，寻找主会场。不过一条道路，有时候比人要无情，它们火热的眼神后面，充满决然。它会抛弃踱步行走的人；它远离转弯的人；在街头驻足观望的人，也变成它嫌弃的对象。它不习惯犹豫，它是雷厉风行的人。一条道路的辽阔，不一定就是希望，也许是尽头，甚至是绝望。
如果可能，就让我重新回到起点。晚风把一片雨从北边推送过来。从壶东大桥上齐刷刷地飞越过来。风雨越过我的身旁，朝向道路的另一个方向前进，无限的扩张，它们的飞行，再没有歧路，已经直抵人心，行路人的心里。
柳州日报社的那栋大楼，在壶东大桥和潭中东路的南面交会。它笔直地站着，极像一个有了承诺就不会轻易辜负的人。它的眼里，一边是满目的江水，“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另一边，是笔直的潭中东路，它像一个镇守城池的人。
放眼望去，潭中东路上，随处都是镇守城池的人。比如柳州海关，它在更早的时候，就驻守在路上；比如电视台、桂中菜市、财政局等等，跟朋友描述方位，这些名词都会成为一个彼此认可的方位词。
一条道路两旁，如果正儿八经的单位过多，就显得不够亲民。靠近壶东大桥的这一段，的确不够随和。早晚高峰，大家各行其道，各自顺从命运的安排，各奔前程，奔到和桂中大道交界以东的地盘，这边的门面开始放松，加上临近桂中菜市，“烟火”开始升腾，闹市里没有“碧山人来，清酒深杯”的况味，“情因年少，酒因境多”也还是有的。北风又借机加了一把劲，有人就撑开伞加快了脚步，他们要比风雨更快回到家。
我就不喜欢匆忙赶回家，风裹挟着雨滴，本来就是一段至美时刻。如果时间足够，如果菜市场也在夜晚喧嚣，我宁愿穿上平跟鞋，换上宽松的衣裤，到这里逛上半天。
扑面而来的雨滴，是最好的参照物，远处的柳江河水纵横而过，我们静静伫立，貌似停留人间的精灵，偶尔会想起家中的灯盏，一张张温和的脸都盛开在灯盏的后面。
今年春末的一天，我正行车到潭中东路上，遇上抗疫英雄白衣战士们凯旋，护送他们回来的车队刚好经过这里。行人围观，车子都主动避让。我按照交警的指引，把车子驶入路边的空地。等待的过程中，发现路边米粉店、网吧、百货店、美食店、文具店一应俱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平时开车经过，道路两旁都是绿叶遮挡，一时没想到，掩映其中的，都是“烟火”。
有时候，把一条道路连接起来的，不一定是水泥、斑马线和红绿灯，也许是路人的一个身影，是擦肩而过的追喊声，是一双紧握的手，是“呼啦啦”而过的电动车，是风味米粉店，是一栋被长期忽略的建筑。这些都是时间的碎片，这些碎片也会帮你拼凑出你想要的、或者忘记的感觉。
再向东，过去一个红绿灯路口，靠近学院路的潭中东路，摇身一变，它比邻马鹿山公园，与城市的绿地融为一体。它摒弃了油腻的烟火，绿树、繁花和空旷，构成另外一种缤纷。我还真的不愿意做比较。一条路呈现给世界的，不是非此即彼。只有像我这样多想的人，会纠结在它的相貌上，纠结在岁月的矛盾中。
树木在潭中东路上深扎多年，堂皇而气派，散发出富足的鲜亮色彩。夜色中，行车主道上灯光如炬，有如白昼，这是行车安全必备的条件。但是我更喜欢人行道上，蔽日遮天的树叶和晦暗不明的光影，它们重新构建了一个视觉世界。
前阵子，一位摄影师朋友每天在半夜出动，在柳州的每一条大街上拍摄各种光影。我跟他说，如果能到潭中东路上拍摄这些树木的光影，一定会大为惊艳。何况今夜有雨，雨滴的光影一定是一串长长的话，总说不完。
今夜，或者其他的夜晚，多少雨珠扑面而来，多少话语扑面而来，千言万语，一时就顿住了话头。“想不到时间毁坏了这么多人”，艾略特的诗句跳出，它不应该用在这些灯火通明的表象之上啊，它应该沉下去，沉到我渺小而孤独的心里；或者化为细末，粘合在雨滴里，对城市做另外的一种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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