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颂那些爱和事物

柳州晚报 2020-06-21 11:41 大字

□舍逦/文音悦/图

龙潭路

【1976年始建。因路通达龙潭公园，故名。位于鱼峰区西部。南北走向，南起龙潭公园北门，北至柳石路中段。全长850米，宽25米。市造漆厂、龙潭欧洲花园小区、大美天第小区、龙潭公园位于本路。】

六月的清晨，遇到一对蝴蝶。是周二的清晨，就在龙潭路上。夏天的蝴蝶有些魔幻。它们黑白相间的身影起伏，在绿化带的杜鹃树丛上流连。杜鹃树只剩一片绿叶，火辣辣的绿，算是春光的一种延续。蝴蝶翻飞，不染微尘。我忍不住对着它们吹出几声口哨，瞬间的高音频，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从柳石路拐进龙潭路，我更在意右边的绿地，类似于一个小小的街心花园。绿地傍山，草木傍着阳光，阳光傍着七彩的颜色。晨练的老人聚集树下，交谈声、二胡声、合唱声、招呼声一起交会，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这就是龙潭路上的见面礼。

六月的光，肆意地往我们的车里渗透，我一抬眼，眼里也渗进温热，光色万千，在微风的扇动下，散发汗香。

摄影师音悦邀请我到龙潭路上拍照。我们把车停好，窜到龙潭路上的快车道拍照。路上空旷，只有蝉声微颤，持续叠加起来的颤音，每一丝每一寸，都从天空的云气里升腾起来。我觉得龙潭路的蝉，对得起这芬芳的人间。

路上高大的绿化植物遮住了我们的目光，天空被阻隔在绿叶的另一面。也是这些绿叶，在夏天，它们该有多亲切。一排排的树走走站站，在想着心事。我们对它们叫不上名字，存疑中，拿出手机不停地搜索，反复对比软件“形色”给出的结果。最终确定是樟树。

受到这些樟树暗示，我一直觉得，龙潭路上是有香味的，而这些香味，是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里相遇，各种因缘聚合而成。

笔直的龙潭路，樟树不一定长得笔直。各种旁逸斜出、三足鼎立的姿态纠缠行人，它们自在，一路列队牵扯下去。我觉得它们更像一群世外高人，在聚众，在高谈，也顺便晒晒太阳。我们像两个冒失的孩童，无意中闯入它们的领地，彼此都应该有些紧张。

其实也不一定紧张呢，每天晨练的人、散步的人、去景区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兴奋而散漫地隐藏在樟树下，和树有浑然天成的随意。行人和樟树，都是那悠悠开放的花木。

悠悠开放的，还有路边的一种百合科植物，学名叫水鬼蕉，花色接近雪白，纤细的花瓣四散张开，像是巨大的引力，也像花香迷乱，状若虚构。这些张扬的白色，让四周的绿有了明亮的寂静。

龙潭路上的木棉树不少，它们笔直而虔诚，目不斜视，它们头顶着的春天红焰已经抹掉，此刻的叶子一直向高处弥散，它们顺从内心的对话，又找到新生的节奏。

一棵木棉树枝干上的一圈黑色印痕，引起我的兴趣。印痕整整一圈，深深地缠绕，像突兀翻开的大嘴，像一道黑色粗颈圈，也是一道发出冷意的枷锁。这是砍伐的伤痕，应该是它幼年被伤害的痕迹。但是它存活下来，它一转身，就与高处的风和阳光达成共识，它忘掉伤疤，为脚下的丛林灌木遮阳。

一道光从树顶穿透而来。整条龙潭路上，通透，静谧，微风缓缓，这里有缓缓舒展的光阴。我看见一些年轻的身影掠过，我看见年轻的眉目正回头看我。真想大声地歌颂一下他们的青春，还有这条路透露给我的欢乐！

很多年，我都没有实质性地在这条路上行走。所谓经过，就是驱车经过。树木、道路、绿化带的杜鹃花、单位的名称和门牌，从车窗外晃过，像隔岸灯火。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灯火的颜色幻化成一种不可描述的光阴色彩，是一缕夕阳，意外坠入一个人的眼睑里。

我的眼睑里浮现一些人。两位朋友，是一对夫妇，结婚二十多年。他们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到龙潭路上拍照。在同一个地方，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背景。那些高大的樟树已经能闻香识人，一定很乐于给他们做背景，光圈和时间一起拧动时，他们偎依的身姿，给爱情又抹上一点幸福的底色。

撞入眼睑里的，还有一个男生，高高的个子，对我总是一脸浅笑，洁净温和的浅笑，带三分羞涩。夏日黄昏后，二十出头的我们，相约在龙潭路上散步，天光云影上，是长河送流水，飘在我们眼前的，是盛唐时的落霞。

他给我讲盛唐的历史，模仿一幕英语话剧的几段对白，教我唱几段英文歌。他干净的手，会在高低不平的路基旁，伸过来紧紧牵着我。我记得靠在他的胸口，听他美好心跳的所有情景。

我写下上面这堆文字时，文章无限延伸的轮廓让我有些迟疑。“我是追逐一个人来到这里的/今晚，我突然明白/如果没有苦难的修补和加持/追逐，就是离去”，看到这句诗，我想我应该明白一些。

虽然很多事情会无疾而终，但是不妨碍我们的认知，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歌颂的爱和事物。

一段文字、一个人，或者一条路，就该和一片光一样，允许有自己的一面。所有的规划也不一定作数，那就顺其自然吧，到山顶还是到江边，到路的尽头或者拐弯，都是各自的因缘。

我们收拾好拍照的器材返程，我絮絮叨叨地跟摄影师讲那个高个子男生的故事。摄影师开车，斑马线前，有人走过来穿过去，她耐心等待。窗外高温，很多光在龙潭路上流着，我知道的，它们委婉，温好，在耐心听我讲这条路上的爱和故事。

（本版图片均为龙潭路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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