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回马枪”（中） 教书匠竟是隐蔽战线奇兵
“啊，你回来了！”1949年10月的一天晚上，丘行走进冯家门楼。
一个是兢兢业业教书育人的教书匠，一个是双手沾血的特务头目，这样两个拥有完全不同信仰的人开始了正面交锋。
斗争没有硝烟，人已命悬一线，丘行接下来的命运牵动周围人的心。与此同时，特务头目冯某的身份特别引人关注，他究竟是何许人？冯某会不会对丘行狠下杀手？
随着敌我较量的触发，一个深深隐藏在丘行“复活”背后的秘密浮出水面。
1重逢“老对手”
“哪个！”走进冯家门楼的当晚，丘行一身农民打扮，冯某听到动静惊惶地站了起来，然后睁大眼睛打量着。
冯某看了一会才认出来：来者正是已消失一段时间的龙城中学地下党老师丘行！昔日的老对手竟然主动送上门，这下终于有机会向上好好邀功了！然而，面对从天而降的“馅饼”，冯某没有半点嚣张气焰，甚至连一丝喜悦的神色都没有。
相反，冯某顿时慌乱起来：“啊，你回来了！”丘行“嗯”了一声，轻轻地点头。紧接着，冯某手忙脚乱地先端来椅子、倒茶……
特务头目竟然毕恭毕敬地接待地下党员，这样的画面让人无法置信。但从两人略显尴尬和生冷的打招呼方式可以看出，他们此前就相识了，只是知情的人不多。而更鲜为人知的是，冯某和丘行还有一层特别亲戚关系——原来，冯某是丘行的舅舅。1947年秋，柳州地下党组织决定让丘行留在柳州活动，也是考虑到这个重要因素。
根据组织安排，丘行一方面在龙城中学教书，负责学校的地下活动，另一方面开始从事内线情报工作。他到柳州不久，通过冯某的关系认识了被他们称为“二哥”的柳州敌特一号头目。
丘行与“二哥”、冯某常常见面，冯某毫不掩饰地炫耀自己是军统行动队的头目，夸奖“二哥”如何有本领。“二哥”也不掩饰自己的特务面目，常向丘行打听这个人那个人，曾问丘行：“你看高天骥这个人如何？”丘行说：“不过是个热心教育的地方绅士。” 为了掩饰身份，丘行表现出对政治毫无兴趣，纯粹是个“教书匠”的样子，且总是表露出弄钱准备成家的想法，因此常常遭到他们讥笑说“喜欢吃粉笔灰”。
丘行逐渐赢得了敌特的信任，但敌特没有放过丘行的一举一动。一天，“二哥”翻看了丘行存在菜园的一个箱子，看到里面有关于共产党的书，便认为丘行“有名堂”。“我是一个读书人，多方面都有涉猎，所以书箱里什么书都有。”经过解释，“二哥”才打消了怀疑。
这个风波刚平息，敌特又有新的阴谋。1948年春节过后，冯某突然关心起丘行的亲事来，说何必还吃粉笔灰，应找别的薪水高的事来干，积累些钱，相准一个姑娘结婚。话虽如此，其实是想劝丘行参加军统，口口声声称：“这是钱多有势力的差事，做出成绩了还有奖。”丘行立即向党组织汇报，组织考虑后认为丘行党龄已长达十年，对党的事业坚定；思想作风好，能沉着应变；有可利用的社会关系，应该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打进敌人心脏去。
经劝说后，丘行服从组织决定。党组织同时要求丘行要表现得更“灰色”。之后，丘行填了个简单的履历表，交了四张照片，冯某说参加军统后刚开始相当于少尉级官阶，试用一段时间后可以升中尉、上尉、少校，但后来军统没有下发有关证件。
2救下四名地下党同志
“参加”军统后，丘行果然获得了大量珍贵的情报。“二哥”和冯某对丘行谈了不少特务活动情况，比如敌特临时从桂林调来一车特务，加强柳州特务活动，他们要求丘行调查龙城中学高天骥和李立民；还交来一份黑名单要丘行查明情况。丘行得知情况后，有选择性地开展活动，暗中保护组织和同志。此时，“学运小组”内个别人怀疑到丘行，他巧借军统的势力反驳了回去。
尽管有比较管用的身份作为掩护，但丘行身边每天围绕着各怀鬼胎的敌特和眼线，他的每次活动都有敌特监视，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住把柄，最终性命不保。特别是1948年秋季开学后，来自中统的特务加强对丘行的盯梢，中统柳州的头目徐某亲自出马，两次抓住48班一名韦姓女学生查问：丘行叫同学们看什么报纸，在国文课上喜欢讲授文言文还是白话文等，所幸这名女学生回答得很安全，让敌特们没有任何收获。徐某很恼火，他在一天放学后，气冲冲地再次拦住韦姓女学生进行逼问，韦大胆地抗议：“你为什么老缠住我？你去问他本人吧！”该女学生三次都及时向丘行报告，还焦虑地劝丘行小心提防特务陷害。丘行随后用挑动的口吻将情况告诉了冯某，冯某大发雷霆，扬言要去警告徐某，让他们中统不要干涉军统的事。
可事实上，军统并没有“关照”丘行。1949年春节期间，中共柳州县委在社湾村明乐家举行秘密会议，丘行按要求参加。丘行去社湾村前给冯某准备了一份年礼，以“准备利用春节去桂林和女朋友欢聚”的借口出去。谁料，丘行回到城里后，见到冯某，冯某说他又被军统盯上了。军统方面猜测共产党往往利用春节开会，而偏偏这段时间丘行离开了城里，情况很可疑。丘行立即向党组织汇报，提出是否撤离柳州的问题。党组织认为敌特内部有矛盾可利用，这条情报内线阵地仍有作为，暂不撤退。
丘行听从指令，再次不顾个人安危留下来坚持战斗。很快，他的冒险得来重大回报。如前文所述，敌特通过活动很早就盯上了龙城中学罗杰林、唐美真、方宏誉、毛恣观等地下党老师，认定他们有“共产党”嫌疑。军统的人多次提醒丘行不要接近这些老师，丘行此后一直在观察敌特的行动，以防老师们被迫害。
5月14日晚，柳州党组织在全市散发传单。第二天，冯某找到丘行说，“二哥”气急败坏，他怀疑传单是丘行刻写的（其实丘行从未刻过蜡纸，凑巧一部分传单的笔迹很像丘行的笔迹），恶狠狠地对冯某说“这样的外甥该打死”。经过极力辩解，加之没有确凿证据，“二哥”和冯某只好作罢。不过，冯某后来透露的消息立即震住了丘行，冯某说为了传单的事，桂林来了几十个特务，盯上了罗杰林、唐美真、方宏誉、毛恣观，同时他劝丘行也离开柳州避避风头。很显然，敌特准备动手了！当晚，丘行把紧急情况向党组织汇报，组织要求赶紧通知同志，沉着对付敌特，作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5月19日晚，丘行按党组织的安排，和罗杰林、唐美真、方宏誉、毛恣观四位党员分别撤出龙城中学，他们才得以提前从虎口逃脱。
3返柳冒死策反
1949年10月，丘行回到市郊白露村隐蔽。这个时候，党组织安排了一次他同母亲的见面，母亲告诉丘行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冯某看到国民党反动派大势已去，有向人民投降、立功赎罪的意思。党组织得知情况后，决定由丘行对冯某展开策反工作。
随后，胡习恒约丘行在黄村头以东的乱坟地中见面，商量具体工作。接到通知的次日下午，丘行穿上黑色唐装，像个放牛仔一样在坟地四周巡游，突然，胡习恒就出现在了一个大坟堆旁。胡习恒听了丘行的详细汇报，他沉思了片刻，说道：“蒋家王朝已经土崩瓦解，残余部队不过是溃灭前的挣扎。敌特惊恐、动摇，以致想同我们搭线，是可能的。但敌人是狡猾的，必须提高警惕，以免中圈套。”由于事关重大，胡习恒决定交由城工委研究定夺。
几天后，胡习恒和丘行在一座砖坟前第二次接头。胡习恒传达了城工委的指示：“上级认为你提供的情况很重要，决定接受冯某搭线要求。如果这次策反成功，对减少解放柳州前后敌特的破坏损失以及对建立新的社会秩序有利。组织经过慎重考虑，打算由你去搞策反工作。”
丘行当时愣了眼，因为自“寻师运动”后，身份完全暴露了，对再深入虎穴进行策反还没有半点思想准备。胡习恒却似乎早料到丘行的反应，他平静地笑道：“这事对于你来说是驾轻就熟啦，可以说是对敌特们的一次回马枪。你那亲戚关系还可以利用起来。你的意见呢？”
“因为在柳州已暴露了身份，恐怕‘寸步难行’。”丘行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胡习恒进一步分析了形势和冯某的境况，说可以直截了当地代表地下党向冯某提出要求，有力地进行政治攻势。尽管心里有迷茫和担心，但作为老党员的丘行更明白共产党员必须服从组织纪律，经受各种考验，他最后坚定地接受了任务。
胡习恒提出策反要达到两个目的：一是收缴敌特的枪支，二是交出军统和冯某所知道的特务名单。为了方便掩护，组织提出让丘行就住在冯某家，这意味着丘行的“回马枪”不成功就成仁。
接头后的第二天晚上，丘行经过弯塘路，看到了漆黑冷寂的龙城中学，心中怒火涌上心头。之后，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沿着江边绕到长寿街，到了铁桥头，一步步向冯某家走去：等待他的将是生死考验。晚上9点整，丘行抑住内心的激动，绕冯某的房屋巡视一圈未发现异样后，便沉住气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他悄悄地进入前厅，跨进天井，小客厅空无一人，只有内室射出一片灯光，从门框的缝隙看进去，正好看到冯某坐在椅子上抽闷烟。
丘行故意用力推开门，大步走进去，便有了之前沉闷的对话。
冯某表面上很客气，丘行感到有些意外，但敌我的生死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当惯了特务头目的冯某难道甘心束手就擒？他们真的就会乖乖地上交枪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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